“也就是说,案发五天后。”我看着他,“李远山的失踪,一定震惊了岛上的人,搜寻前后的情形,他们会反复回想,证言的真实性很高。但是,凶手也一定会让自己的证言天衣无缝。一般的人,证言或许会有疏漏,或者前后矛盾,但是凶手绝对不会。我们可以先把那些有些许漏洞或不完整的证言挑选出来,重点考察那些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证言。”
“但是如果凶手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故意漏一些破绽?”
“我想不会,”我摇摇头,“除非他的心理素质超常,我想岛上没有这样的人。”
李忆农想了想,说,“钟强,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
“你指什么?”
“黄磊的态度,山上山下,简直判若两人。”
“是啊,我注意到了。”我原本以为,在山下,黄磊也会重复在观测站的那一套,但是他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别忘了,去年他曾调查过,掌握很多情况,也许他心里认定凶手就在山上。”
“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点,我怕他故布疑阵。”
“故布疑阵?”我不解地看着他。
“自从到了基地,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并不真正希望破案。找我们来,无非是想做做样子,堵住某些人的嘴。”
“你是说,他们希望我们也不能破案?”我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心一点点往下沉。
“也许我们只是人家手里的工具。”他哼了一声。
我看着他,狠狠地吸了口烟,把烟蒂扔到地下,用脚踩灭。“只要是工具,不管大小,总会发挥作用的。”我拍拍他的肩膀,“不是吗?”
吃过早饭,我和李忆农下山,我们决定先从山下开始调查。如果凶手正如黄磊所表示的,就在观测站,我们先扫清外围战场;不然,我们也算多少迎合一下黄磊。
一路上,没见到别人,我们一直推测谋杀的过程和动机。按照老张的推断,李远山是被袭击,伤口有两处,一个在后脑,一个在面部,其中面部的一击是致命的。我们经手过很多凶杀案件,多少有些经验,能从案件遗留的各种痕迹中大致推断现场的情况。极有可能,凶手在李远山身后实施了第一次攻击,但显然力度不够,否则李远山会向前倒下,后续的攻击会集中在后脑。李远山不仅没被击倒,而且转过了身,迎来了致命的第二击。不管凶手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这第二击势必用尽了全力,让李远山当场毙命,也在面部头骨上留下不忍卒看的创伤。
至于案发现场,一定不在室内。这个行凶过程应该会有很大的动静,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
当时凶手有可能和李远山在一起,但更大的可能是尾随李远山或是事先在某处隐蔽,以致李远山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防范。
第一次攻击没有完全得手,或许是凶手在爆发的运动中没有掌握好力度和准确的位置,也可能是凶手的心理因素所致。无论多么凶残的杀手,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同类时,都会有心理障碍,更遑论那些以前没有杀过人的人。
由此可见,凶手不应该是个惯犯,这和我们对岛上人员的定位情况相吻合。
综合岛上的各种条件以及李远山尸骸上的创伤,凶手不会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宗彻彻底底的谋杀。
可惜案发已经一年了,现场痕迹我们无从查找,无法判断凶手是一人,还是多人。
路过岬角,我们又看到了大海。早晨的大海很平静,也许过了落潮的时间吧。
“有没有可能在小艇上作案?”李忆农看着脚下的海水。
“可能性不大,”我搔搔头,“艇上的面积太小了,容不下李远山那样转身;更重要的是,在海面上重心不稳,站立困难,凶手很难使出第二击那样的力道。”
“这么说,我们基本可以排除凶杀发生在海上?”
“应该能够排除,但是凶手可以在海面抛尸。”
“嗯。”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后悔没把那段绳子带过来。”我指的是和尸骸一起被打捞上的绳子。上岛之前,我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这是一个孤独的海岛,只有十几个人,并不像繁华的都市或喧闹的乡村,随意在户外的什么地方就可以找到一段绳子。在这个岛上,绳子一定有它固定的用处和储藏地。
“不过我们都记得它的样子,”显然李忆农很明了我的想法,“没准儿它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但愿吧。”我们离开岬角,走入树林。林木渐渐茂密,即使是大白天,隐藏个把人也不易被发觉。“这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而且远离他人,如果我要是凶手,我会选择在树林作案。”
“也许树林真的就是案发现场,”李忆农边走边说,“杨汛不是说,李远山经常下山找他们玩吗?那他的行动规律很容易被掌握啊。”
“在这个岛上,李远山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你指什么?”李忆农看了我一眼。
“山上和山下很少来往,只有他,经常下山。他到山下做什么呢?只是玩吗?”
“你想说什么?”李忆农停下脚步。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有一个细节,被发现失踪前,他本来应该上夜班,可是他并没有按时到岗。但是观测站的人并没有觉得意外,张海涛只是安排许晓刚临时替岗,并说一旦李远山回来,他就可以去睡觉。即便他一夜未归,张海涛也只是让魏安民给山下打电话,催促他回观测站。这说明什么?好像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了。至少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儿,李远山也可能在山下留宿过。”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我想这些倒不难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