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林可人就如此在莫贺延碛的沙地里枯坐着,晏长歌看起来神色安然,如同睡着一般,好像下一秒还是会醒。
时光流转,到了第二日清晨,从东边升起的日光,照亮林可人的面庞。
林可人醒来,眼中还是迷茫,摸到怀中的长剑和已经没有温度的夫君,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发了一会呆。
林可人努力站起来,抿了抿嘴唇,轻轻松开晏长歌的手,拿起剑,在掌心划破,鲜血淋在剑身。
换右手拿着带血长剑,左手捏了剑诀,气海中所剩不多的灵气均被抽出,渡在剑身。
没一会,长剑剑身发出幽绿光芒。
林可人喃喃道:“晏荻,你都说我没有好好练功,实在不像龙梭晏门的夫人,可是你看啊,我只有这道咒炼的最好。”林可人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还是微微笑了一下,向躺在地上的晏长歌望去。
林可人执剑在空中画了符咒,又把长剑抛入空中,霎时,空中幽绿色咒文迅速贴在剑身上。收气回体,长剑也落回到林可人手中,她有些累,抱着剑坐在晏长歌身边。
“夫君,这把剑一定会被阿愉寻到的。你不要担心。”
“夫君,下面好玩吗,一会我就来陪你了。”
“阿愉,爹娘不能陪你长大了,等日后你来了这里,看到这把剑,也不要生气。”
“阿愉,娘还想抱抱你,你还那么小,你要和阿慎好好听祖父的话,知道吗?好好修炼,好好长大,你一定会比你爹幸运。”
“阿愉,你爹这一生充满痛苦,出生便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一生总是被命运戏弄,娘真的不忍心他在下面一个人。阿愉,我去陪他了。”
“乖乖长大,希望我的阿愉此生无忧无虑,一世欢愉。”
林可人躺在晏长歌怀中,长剑在二人之间,迅速生满锈迹。
就如此,林可人也安然合眼。
突然间,沙海旋风四起,风沙吹的晏虚白、傅归岚二人睁不开眼。
“晏宗主,你要干什么!”傅归岚担心身侧人的安危,下意识伸手去抓,可是什么都没抓到,以手挡着风沙,睁眼却见晏虚白快步奔向了林可人和晏长歌方向。
傅归岚起身去追,可是晏虚白又像之前一样,离开的迅速,赶都赶不上。
晏虚白蹒跚地跑着,狂风吹的晏虚白脚步不稳,直接扑倒在晏长歌和林可人两人尸体边,想去抓二人的手,但是手里的触感只有炽热细碎的黄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母亲...父亲...”晏虚白嘴里好久没说出样的词了,非常生疏。
“我来了。”
“阿愉…很想你们,你们走了好久。”
“寻到剑了,你们不要担心,我会把它带回晏门。”
“阿慎已经长大了,他非常好,修炼很刻苦。甚至,为我接管了九年晏门。”
“我没有好好听祖父教诲,祖父已经去世了。母亲...”
晏虚白看起来比想象中的平静,他没有哭,也没有大吼大叫。可是谁也不是他,谁都体会不到此时此刻他心里的锥心痛。
与父母分别已经二十三年,晏虚白几乎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幼年时父母一前一后离开晏门,开始母亲每月都会有信寄来,祖父会念给晏虚白听。信中大多是山川风物的介绍,还有她和父亲的近况,有时候还会有母亲叠的小纸鹤,或者小纸雀随信寄来。
后来信件就少了,一年可能就两三封。再后来,也没有信件来晏门,而晏虚白也去了定陵修炼。从此他便一直被祖父教导着,一定要安稳度过十八岁大劫,之后便要回来接管晏门。若有万一须得献身殉道,以保全晏门。
渐渐长大,晏虚白似乎明白了那两个人不会再回来。他也不再在晏孤云面前提父亲母亲了,甚至于“父亲母亲”这四个字都不会再说。
傅归岚来到他身边,想扶起晏虚白,可是却被拒绝了。
晏虚白坐在沙地上,一只手透过林可人的手抓着地上的黄沙。
狂风中,他跪在沙地上,摸着地面黄沙。过了一会,晏虚白往后腾挪了一些位置,摆好了祭拜的姿势,朝着林可人和晏长歌生生磕了三下,每次均是额头贴地,双手摊开手背触地,久久不起。
傅归岚在他旁边,看着他清瘦的身形,看着他衣袂翻飞,还有发冠后垂下的发带也在风中流窜,心中亦如吞了黄莲般苦涩。
待晏虚白三次拜完,风稍微小了些,至少不再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傅归岚也在他身侧跪下,道:“晚辈傅归岚...”却也想不出该以什么身份来拜祭。
晏虚白道:“无事。谢谢先生,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