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入大学以后,云边、边赢和高中那群朋友各奔东西,散落天涯,再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虽然仍是互相惦记的好朋友,不过久而久之,联系渐渐少了,肯定不如高中时代来的亲密。
等到大学毕业之后,有人读研,有人出国,有人开始工作,也有人早早结了婚,生活圈子和环境越发截然不同,想要聚齐更是难上加难。
聚得最齐的往往是婚礼。
云边和边赢的婚礼自俩人留学的最后一年,两家人就开始着手准备,预备等回国就差不多举办,毕竟几位老人年事都高了,在长辈心里,一张结婚证总比不得婚礼来得正式,看到孩子体体面面办个婚礼,宴请四方宾客,是他们内心的执念和期盼。
待确认了婚礼时间和地点,俩人早早给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朋友们发去请帖,好让他们提前安排好时间。
婚礼锦城一场,临城一场,前后间隔一天,都是风光大办。
共同好友两边都被邀请。
平时较为冷清的各个群开始热闹,互相询问好友们回不回,什么时候回,以及着手安排碰面后流水线般络绎不绝的聚会,过不了几分钟就几百条未读,一如从前还天天厮混在一起时闹哄哄的模样。
哈巴在英国,颜正诚和他女朋友在澳洲,叶香去了奥地利,仇立群已是家喻户晓的游泳明星,迷妹众多,周宜楠是所有人里面结婚最早的一个,她在家人的安排下,大三开始乖乖相亲,一毕业就嫁给了父母满意的男人,并且很快就有了孩子,现在孩子都快满周岁了。
至于周影,边赢他们从临城五中毕业以后,她也关闭了喜滋滋奶茶店,她生性自由,不甘心被束缚,跑去玩起了乐队,她当主唱。近几年来她的行踪最是神秘,因为边赢和云边在一起,她主动避嫌,除非有正事,不然很少联络,尽量避免和边赢联系过密。
也不知道谁发问的:「你们都几个人回来啊」
其实就是换个法子打听情感状况。
哈巴说自己一个人回来。
颜正诚:「哈总前段时间不是说交女朋友了吗?」
哈巴打马虎眼:「她忙,就不带了」
越长大,喜欢就越难纯粹,互相爱得死去活来是奢望,男女双方互相有点好感就足够成为男女朋友,在一起之后无法全情投入,互相慰藉着过日子,分手了也无需太难过,体面告别,转身回归人海。
哈巴从前是对待感情特别认真的人,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那么随便对待感情这件事,明明是正牌女朋友,但他提不起半分带她给老友们认识的渴望,对方女生也未必愿意长途跋涉几千公里只为喝一次喜酒。
当然,在大众的标准里,哈巴是一个很合格的男朋友,脾气好,人风趣,不和别的女生搞暧昧,对女友慷慨大方。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其实是一个糟糕的男朋友。
不爱,是一段感情中最糟糕的过错。
颜正诚和他女友一如既往坚定。
「2」
「2」
接连着跳出来的两个答案。
哈巴:「冒昧问一下,你们的2是同一对人吧?」
颜正诚甩了他一个暴打的表情包。
他和女友早已在澳洲注册结婚,不过他们正继续攻读博士,所以暂时还没有把婚礼提上日程。
叶香和仇立群都回了“1”。
这两个人暧昧了那么久,在一起却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月,这段感情就以失败告终。
也许有些人天生不适合在一起。
叶香后来陆陆续续谈过几个男朋友,现在在奥地利有比较稳定的男友,感情也不错,不过未来不确定因素太多,她选择不带,毕竟回来一趟挺麻烦的。
倒是周宜楠,明明结了婚的人了,而且人就在临城,却答了个“1”,不带丈夫,也不带孩子。
理由很简单,细想了却有些现实的无奈——她想自由两天。
至于周影,所有人习惯了她活在过去之中无法自拔,结果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回了个“2”,并大大方方补充:「我最近都在武汉,到时候带我男朋友一起来」
众人炸了锅,替她高兴的同时,好奇是何方神圣能够将周影从过去的阴霾中拉出来,周影懒得说太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却不肯放过她,追问她是什么时候脱单的。
周影给了个石破天惊的答案:「明天」
众人:???
对方是周影在演出时偶然认识的,很凑巧的是过了几天,俩人居然又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相遇了,不能不惊叹一句缘分的奇妙,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
对方比周影小7岁,不介意年龄差,很直接地对她展开了追求,周影对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尚未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一段新的恋情,拖了一段时间,想要考虑清楚。
但看到群里大家问几个人参加边赢和云边的婚礼时,她莫名有种把他介绍给朋友们的冲动,想象着把人带去的画面,她好像并不排斥。
她不想再一个人了,决定答应对方的追求。
只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和易安好好道别,这个她很想与他共度余生,徒劳等了快十年并想过等一生的男人,她要失约了。
从明天开始,她要过全新的人生。
*
周宜楠在云边婚礼前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她久违地捯饬了自己,挑了衣服,做了发型,化了妆。
只是再怎么装扮,这两年柴米油盐的生活终究是带走了她的少女气,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疲倦而麻木,怎么看都是一副饱经沧桑的面孔。
自孩子出生以来,她第一次与她分离。
有点不舍,但还有无法形容的轻松。
她的心久违地泛起了涟漪,距离婚礼会所越近,她越无法遏制自己的紧张。
她很清楚,这一切全拜哈巴所赐。
很奇怪,明明早好几年之前她就放下哈巴了,哈巴大学去了英国,不是经常能见的人,时间和距离很轻松就斩断了她的牵绊。
但哈巴确确实实是她的少女时代,是她有关感情,唯一能想到的人。
哈巴不是周宜楠的理想型,不够帅,身量也瘦小,但喜欢从来不需要理由,磁场对了,心动便势不可挡。
高中时代,周宜楠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哈巴身边,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喜欢,一起吃饭,一起活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要把毕业勋章给他,也曾在边赢和云边想要单独吃饭、而哈巴告诉她「我们自己玩吧」的时候自作多情,以为哈巴是要和她单独吃饭,没料到他的意思是各管各,那是她哭得最惨的一次,因为看到了希望,却被现实无情打脸。
等到云边转学,周宜楠也没了理由和边赢哈巴活动,她从来都知道,哈巴和她做朋友,只是因为她是云边的朋友。
不过毕竟是一起玩过的人,关系多少比普通同学好一些,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毕了业,她真的装作玩笑把毕业徽章给了他。
哈巴没有当真,夸张地捂着她的徽章放在胸口:“谢谢你啊宜楠,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他一向如此,嘴甜,会哄人。
然后是毕业,读大学,周宜楠为了他努力减肥,装作与老同学寒暄般轻松地找他聊天,到最后灌了两听啤酒才鼓足了勇气告白,惨遭拒绝。
那些酸甜苦辣,零零星星组成她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却也是孤注一掷的,得不到回应的单向奔赴。
时隔经年,真的见到哈巴的那一刻,周宜楠的心猛地一跳。
他是伴郎,比从前胖了一点,人也看着壮硕,脱离了少年感,脸上有了男人的成熟模样,但是一开口,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大老远就笑着冲她挥手示意:“宜楠,变漂亮了哦!”
他还是这么会说话。
周宜楠有自知之明,这两年的自己不好看,身材重新恢复肥胖,皮肤也没好好保养,那些年因为喜欢他而做过的努力依然全部白费,都回到了起点。
周宜楠的心跳并非为哈巴,她全身心投入家庭,没有半分对不起丈夫的念头,她为自己在繁琐无趣的日常中沉寂许久,骤然身临其境地回忆起她的少女时代而跳。
纵然只是卑微的一厢情愿,但那段岁月真的很美好啊,新鲜又活泼,每一天都充满期待,能为他的一个微笑高兴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