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裘默默看了一会儿,低声,“缘尽而分。”
步离眨眨眼睛,“什么?”
“缘、尽、而、分。”司裘转头,看住步离,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口齿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步离愣了几秒钟,突然急了。
“没有,没有!”他扯着嗓子嚷,“缘分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很多,怎么就尽了呢?你瞎说!”
司裘“啧”了一声,一副看熊孩子的表情,实在难缠。
“不能尽,没有尽!”步离龇牙,“我说不能就不能!我说没有就没有!”
司裘不说话了。
步离急红了眼,鼻子一皱,又想哭了。
“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硬要留下,也不会有好结果。”司裘摇头,抬手戳了一下步离的脑门,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戴着手套,还可以忍受。
“你信佛的?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步离还在气头上,开口就是刺,看样子早就豁出去了。
但司裘当真了。
他几乎把每一句话都当真,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个痛失爱猫、失去理智、蛮不讲理的小屁孩。
司裘看着步离认认真真地回复:“不,我不信佛。我信我自己。”
“那您——”步离拉长声音,竖起大拇指,对着司裘用力比了比,意思您牛逼,最牛逼。
司裘没有反驳,好像照单全收了。
但步离只是在赌气。他气鼓鼓地坐回去,捞起地上一摞树枝,两手一拗,咔吧咔吧全掰断,总算解气。
司裘跟在步离身后,隔了一点距离停下。
步离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司裘的话,撑着下巴,不情不愿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好像是什么也留不住。”
“是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你什么也留不住。你的资产、金钱、家人、青春、记忆,包括你自己都是要死的。”司裘的声音冷得不像个活人。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步离简直要被气笑。
顺着他说两句他还当真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和一个资产、金钱、家人、青春、记忆应有尽有的上市公司总裁窝在路边的小花园里讨论这个问题?迷惑,实在是迷惑!
总裁不但什么都有,还会得寸进尺。
“你家的店你也保不住了。”司裘挑眉,“我准备把沿江美食街改建成美食城统一管理,你觉得怎么样?”
步离脑子一懵,不亚于当头棒喝。
他就知道司裘的出现没这么简单,一定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逼他去做,总裁了不起嘛,有钱了不起嘛,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知道欺负穷人家的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罚他整天跟这群神经病混在一起……呜呜。
步离委委屈屈地抬头,和司裘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立马知道自己被耍了。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略显狭长,却不女气。睫毛很长,瞳仁乌黑,像黑曜石,看起来亮晶晶的,视力一定很好,不同于平时的严肃,眼尾整个弯起来,明显在偷笑。
步离“哼”了一声,别过脑袋,粗声粗气,“不怎么样!”
司裘一边摆手,一边忍笑,“好了,好了,开玩笑。”
“所以你是来落井下石的?”步离翻白眼,用的是疑问句,心里却很肯定,口罩下面那张嘴一定已经笑歪了!
“不是。”司裘摇头,拉开外套,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一脸嫌弃地拎着扔给步离。
步离捧着怀里的东西,浑身僵硬,呆得说不出话。
是一只猫,巴掌大小,淡橘色的长条形斑纹从脑袋开始一直铺到尾巴。
肚子是白色的,毛稀稀拉拉,一根根炸开,大概是没防备被人突然间丢出来,害怕了,眯着眼睛“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一模一样,跟他的猫一模一样。
有气无力,叫叫停停,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非要说有哪里不同,怀里的这只小一点,大概才一个多月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所以准确来说,这只猫不是跟他现在的猫一模一样,而是跟他在小树林里捡到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