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愤怒,常年的压抑让他享受所有来自别人的负面情绪。
他从养尊处优的少爷沦为可有可无的养子,挚爱就在眼前却不记得他,孤身一人远在海外,整日与疯癫的姐姐同处一室,他是这么的不幸,别人又凭什么快乐?
黎觅的确很生气,但方囿低估了他的克制力。
黎觅放开方囿,表情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鼓励,“去,现在去,马上去。你以为他会信吗?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就是个神经病啊。”
方囿愣住了。
他想起暴雨那天,他把步离留在家里,引诱步离参演他的电影,想利用电影唤醒司裘的记忆,但失败了。他有些恼羞成怒,转而攻击黎觅,迎接他的是又一次的失败。
他记得当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然而任他如何挑拨,都不能令步离动摇半分,现在两人明显已经和好,步离还会信他说的话吗?
“啊——”方囿放弃挣扎,缩在沙发里痛苦地哀嚎,“那你要我怎么办,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办?!!”
黎觅无语,默默走远,等方囿冷静下来,不咸不淡地说:“你就是想跟司裘在一起而已,为什么非要把其他人拖下水?”
方囿转头,眼梢高高吊起,“其他人?什么叫其他人?你是其他人吗?他是其他人吗?一句‘其他人’就想抹掉一切,你做梦吗?”
“我是,他是,当然是,也必须是!”黎觅言之凿凿,丝毫不容反驳。
方囿笑了,“你就自欺欺人吧。”
“在这里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司裘现在跟个死人一样,谁喊都不理,谁知道他清醒过来会怎么样?”黎觅看着方囿,“你别闹了,我真的不想、也没精力跟你们闹。我找机会跟他谈谈,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方囿苦笑,“能行吗?”
“不知道。”黎觅茫然,“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方囿摇头,冷静了一会儿,收起情绪,突然感慨,“你们倒是一样。”
“什么?”
“他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拜托我不要来找你麻烦,求我放过你。你没看见,他就站在我面前,弯着腰,头垂得低低的,只看见一个后脑勺,嘴里软软地说着,拜托你啦,放过他吧,别来打扰他啦,求求你呀,让他平安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
黎觅不客气地打断,“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以为我会生气?我告诉你,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这么善良,唯一做错的就是求错了人。以前你不认识他,现在你见到了,你该知道他有多好了吧?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名片夹里放的是他的照片,不是你的?你一定想过,日日夜夜,翻来覆去,不然怎么会好好的就精神分裂了呢?白月光啊,真是个好词,比起你,他似乎更合适?要我说,你就不该重生,你应该在车祸里永远地死去,还能留住你在司裘心中最美好的一面。看看你现在,简直滑稽。”
“闭嘴!”方囿大吼,死死瞪着黎觅,像是要和黎觅拼命。
黎觅没再说话,回了一个怜悯的眼神,轻松击垮方囿最后一丝骄傲。
方囿软倒下来,嘴里胡乱地喃喃,“我羡慕你们,真羡慕你们……”
“那是挺值得羡慕的。”黎觅弯起嘴角,万分同意。
第90章
半夜。
步离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半个身体压着黎觅,一只手搭着肚子,另一只手攥着黎觅的睡衣,睡得不省人事,可能是睡姿不对,嘴巴一开一合,一下有一下没地打着轻鼾。
黎觅睁开眼睛,从步离手里抽走衣角,把人挪到一边,下床离开卧室,来到客房。
雨停了,气温降了下来。
窗户半开着,偶尔泄进一丝凉风,吹得窗帘时不时鼓起。
司裘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
下午的时候步离无聊,在草坪上跟猫玩了一会儿,发现楼上有人看他,觉得不自在,就进房间去了。
此时夜深人静,草坪上空无一人,楼上的人还在看着。
“好久不见。”黎觅走到窗边,随手关上窗户,直直地看着司裘的脸。
司裘不说话,也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口,好像窗没关上,楼下也还有人。
“都这么熟了,何必再装?”黎觅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司裘的视线。
太熟悉了,在看到司裘睁眼的第一秒起,他就明白他和方囿的猜测完全正确。
果不其然,司裘有了反应,垂下眼睑,冷冷地转向黎觅,“那你又在装什么?”
“装一个好人,学你。”
“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