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从梦中惊醒之时天已大亮,这一晚上他都在做噩梦。一次次被无情的抛弃,从生离到死别,鲜血与眼泪从未停息。
半睁双眸,眼波朦胧之间恍惚看见顾煙坐在床边。
桃灼怔怔的看着,可笑自己是有多放不下啊,梦里是他,醒来以后还是他,精神都跟着出现幻觉了。
再次闭上眼,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睁开眼,见顾煙依旧那个表情那个姿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随着顾煙的眼眸微微一眨,桃灼猛然打了个激灵。或许,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幻觉?
很快,桃灼的怀疑被证实,因为顾煙开口说话了。
“是做噩梦了么?”
桃灼慌忙的想坐起身,却被顾煙轻轻按住,“躺着别乱动,身子虚,先好好休养着。”
似乎很久不曾听到顾煙如此温柔的与自己说话,总有些不太真实,桃灼略有不自在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顾煙语气微有停顿,低声说道,“谢谢你舍命相救。”
总有种期盼落空的失落感,尽管桃灼也知道顾煙除了谢谢不可能再说出其他。
藏在被子里的指尖轻轻划着温热的手掌心,似缓解着失落与不安。桃灼轻语,“不必客气,我……。”一时间语塞,桃灼不知要说些什么。说心甘情愿?这四个字的份量太重,只怕顾煙承受不住,会给他和陌子秩之间带去压力。说应该做的?太虚假,他既不是自己的爱人,也不是自己的将领,怎么就是应该做的。
除了彼此的寒暄客气好像再无话可说,营帐里静的出奇,而由始至终两人的目光也不曾有过交集。
见桃灼鬓角的汗水打湿了发丝,顾煙下意识的抬手想为桃灼擦拭,然而肌肤的温度又仿似将他灼伤,猛然间的缩回手。
“为什么要救我。”
声音很轻,如羽毛在耳边拂过,若不是桃灼一直紧绷着神经,一定听不见顾煙的问话。
桃灼无声的叹了口气,解释着,“因为你也救过我一命,我不想欠你的。”
顾煙眉尖微微蹙起,或许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泛白的薄唇抿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顾煙问着,“所以,我们又两清了是么?”
一句两清了,好像把记忆延伸的很远很远。那一轮夕阳,那一片冰天雪地,那一声别怕,那一句我有点担心……
桃灼强撑着眼角的酸涩,闷闷的点了点头,“嗯,又两清了。”
顾煙似是怔神,就连目光都是一动不动的凝在一个点。忽然间,他抬手覆盖住桃灼的双眼。
所有的视线被遮住,眼前只有一片淡红的光线映着顾煙每一根手指的纹路,桃灼一怔,“你做什……?”还未问出口,只觉唇角触碰到一片柔软,蜻蜓点水般那带着凉意的触感很快就消失不见。
桃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欲冲破胸膛,那一瞬间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尽管被遮挡着视线,可桃灼知道适才顾煙轻吻了自己一下。
再也绷不住眼中的泪意,带着温热的水珠滚过顾煙的手掌心。
“你耍我?”桃灼哭着。
你明知道我爱你,我也知道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我都已经退避三舍,你干嘛还来招惹?这算什么,怜悯?
施舍?
耳边传来顾煙沉沉的声音,对不起。
覆在眼上的那只手挪开,可桃灼已不愿睁眼。他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好似他和顾煙之间的距离,再也回不到原点。
他留给陌子秩的是我爱你,留给自己的只是对不起。
桃灼抬起手臂想遮挡着双眸,最后却下滑到唇角,用力擦拭着顾煙曾留下的点点痕迹。
在沈枫的营帐外,陌子秩细心的整理着顾婵最近服用的药材,神色凝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枫说着话。
“人参就剩这一株了?”
沈枫点点头,“这还是葛大夫从盛京带来的呢,后山应该也有,但走的深了太危险。你也不用担心,顾煙和桃灼都没什么大碍了,一株参足够他们调理身体。”
陌子秩没再应声,恰巧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顾煙的身影,就急忙放下手中药材迎了过去。
见陌子铿走来,顾煙用力眨去眼角的酸涩,勉强着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都和他说了?”陌子気低声问着。
“嗯。”顾炸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惆怅,“也无需说太多,他知道你我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救我—事就过多纠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