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7_自由之笼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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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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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崧一行三人逃出阿兰那后,一路快马加鞭,要在春汛前赶到御凉古津。起初秦牧川还在坚持回阿兰那向城主讨个说法。但萧坚担心城中还有其他刺客,因此不愿折回。而梁少崧认为迅速返京,回报军营,才是要紧之事。“从涯远关发出的急脚递比我们快。等我们回京时,父皇必已得知边关战情。但军情过简,他远处京城,恐无法体认边疆之危急,我们务必要迅速赶回京城,恳请父皇调遣陇川府精兵援助燕将军。越拖一日,涯远关的危险便更大一分。”

秦牧川虽然心中不愿,但听太子这么说,也只好顺遂其意,不再争执。

从驿站逃走时,秦牧川从那刺客留在院外的马之鞍背上盗走战弓羽箭,因此才能在关键时刻射来救命一箭。但“迦罗眼”的长弓过于显眼,他们途径一处巴扎时,把弓卖了,换来新马新鞍,干粮清水。

萧坚因不用再和太子共乘一骑而长舒了口气,也为自己的马儿不必再驮两个人而感到高兴。

他们走得很急,露宿野外时席地而睡。即使在城中过夜时,也不敢放松警惕,总会留一个人看守。萧坚心中的疑惑挥之不去。他总觉得那刺客不是阿兰那城主派出的,而是别人。但这个念头没有凭据,因此他也没有和同伴提起。

最终,他们在正月二十这天的清晨赶到御凉古津。

汛期还未到来,河水依旧和缓。渡河的人很多,大都是想在春汛前赶回东原的外地商贾。细狭的河道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依稀可以眺见对岸的五彩石子滩。

人们挤在渡口上,唇边呵出阵阵白气。讲究点的人随身带有汤婆子,煨在袖中取暖。梁少崧一行牵了马,等另一艘大些的渡舟。渡口旁有人在卖炸油果子。萧坚买了点,用油纸包了,抱在怀里,回来分给二人。

过了约有一刻,雾气中才出现一叶长舟。等候的人们骚动起来,开始往前挤。梁少崧被撞了一下,萧坚及时抓住他的后衣领,好没让他掉进水里。

梁少崧略微窘迫地跟萧坚道了谢。

萧坚道:“梁公子,你和老秦带上我的马先走,我坐另一舟。”

梁少崧还没来得及答复,手中便被塞进一根缰绳。人流挟卷住他向前,他回头望去,一张张慌张焦虑的面容闪过,他却找不见萧坚那张永远处变不惊的脸。

“走了。”秦牧川搭上太子的肩膀,半推着他上了跳板。

梁少崧走在前头拉两匹马,马的蹄子在跳板上打滑,秦牧川从后头托住马臀,将两匹马推上去,自己也上了甲板。

舟立刻吃水很深。船夫见状喊道:“够了够了!别再挤了!剩下的坐下一艘!”

人群中发出埋冤之声。船夫抽回跳板,解开缆绳,用竹竿一撑岸边,舟便离岸而去。

梁少崧站在船尾,见萧坚在渡口边上冲自己挥手。他觉得这场景仿佛似曾相识,随后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他离开京城时从马背上回望的景象吗?人们围在邺华门外送别出征的军士。城墙离梁少崧越来越远,直到变成沙尘中一道模糊的残影,似乎轻轻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梁少崧从御凉古津进入东原的两天后,京城迎来了先帝的头七。

从皇宫通向邺华门的笔直大道上,铺满裁成铜币形状的纸钱。街道两侧的幢幢灵幡随风起舞。百姓身穿缟白的粗麻衣裳,候在路旁,等待出殡的队伍。

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记得几个月前庄重华贵的秋狝之典,和那时从这四四方方的大道上走过的皇室车驷有多么气派。仅是数月之隔,相同的街道却是一派肃杀凋敝之景。人们默然垂手而立,晏笑交谈之声无处可闻。

一串铜铃的清响从不远处传来。手持牛铃古杖的乐师跳起羌戎先祖的舞蹈,引亡魂去往城外的皇陵。新皇帝梁崇岳托举着先帝珍爱的鲨纹剑。一众披麻戴孝的皇族子弟走在他身后,面色愀然。

八名力夫肩抬沉重的楠木棺椁,在飘落的纸钱雨中前行。决定殉葬的晏淑仪身着素白斩衰,外披金丝蝉衣,发髻挽成蝶翼般的形状,以箭笄别住。左右婢女搀扶住她,低声啜泣。其余的女眷都走在队伍的末梢。这是担心先帝的鬼魂看见她们,便无法舍弃尘世、进入转世之途。

任肆杯艰难地在人群间穿行,一路踮起脚尖,寻找队伍中的长庚。但长庚没有注意到他,孝帽挡住了他的余光。

这时,从路旁的百姓中窜出一个白衣的身影,挡住出殡的仪队。这人披发跣足,手提一个破了洞的瓦缶,击缶而歌道:

四方因缘一场空,花落梦碎袅无痕。

同为天涯蓬蒿客,化骨成灰逐轻尘。

昔日贤人今无寻,堪笑帝王障迷津。

一罢江山酌,缶歌与谁听?

这狂士哈哈大笑起来,张开双臂,指着新皇帝梁崇岳,高声道:“堪笑!堪笑啊!”

梁崇岳厉声道:“执金吾!将此人拿下!”

全副铠甲的士兵领命而出,将那狂士团团围住。那人仍在仰天长笑,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脸,让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士兵将他的胳膊一把扭到身后,他的笑声变成了痛呼。

执金吾押着他走到梁崇岳面前,踹了一脚此人的腘窝。狂士吃痛跪倒。

梁崇岳斥道:“敢惊扰皇室的出殡,你想谋反不成!速速报上姓名来!”

狂士从发丝间死死盯着梁崇岳,喃喃道:“缶歌……缶歌与谁听?”

一名执金吾走上前,对梁崇岳一抱拳,道:“回陛下,此人是辽公子府上门客,姓楚名舆,目无法纪,已让我们抓过好几次了。”

楚舆嘿嘿一笑。那执金吾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死死摁在地上。“不得放肆!”

楚舆的脸被摁得紧贴地面。他再也发不出声来。

“辽府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么?”梁崇岳冷笑,“朕看是喻辽秋率性太久,还以为自己是王爵呢。要是他府上养的都是这样一群不知礼义的蠹虫,还是趁早烧了好!”

梁崇岳对执金吾下令道:“将此人押入水牢,后日行车裂之刑!”

执金吾抱拳领命,将楚舆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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