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太太忽然道:“咱家的现银周转可是出了问题?”她停了停,接着说,“缴岁赋的银子也拿不出来吗?”
慕容珩想了想,艰难地开口,“拿是拿得出来的,只是……前一阵我们进大货的时候用掉不少库银,当前经济不好,各分号收成都有减缩,况且有好几家分号的旧账都没能够收回,缴了岁赋后,库中所存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
太太叹了口气,道:“那也只有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又问,“听说你安排仲亭在分号帮忙,他什么都不懂,你可要多留心一点。”
慕容珩道:“母亲放心,二弟宽厚纯良,聪敏好学,柜上的东西他学得很快的。”
太太放心地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心中愈发地不放心起来了。
第二日早上,慕容珩睡到很晚才起身,近来他总觉得心烦气躁,浑身倦怠,时时眩晕耳鸣,他只道是忧心铺子里的事情劳神所致,便强忍着不适,并不放在心上。
见他房中并无动静,丫鬟们都甚乖觉地不去打搅,直到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才敲门抬了洗漱进去。
进来的是小丫头念秋,他有几分意外,因为每天早上服侍他洗漱的事情都是沐紫一人承担的,
他卷着衣袖,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不是夕颜进来?”
念秋低垂着头道:“夕颜姐姐有个姐妹病了,一早禀过卫管家,出府去探望了。”
她在沧州还有亲人?以前怎么没听她提起过,他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无关风月,只是垒砖头,为后面的巍巍高楼添砖加瓦。。。。。。。。
还有八千字,感觉小黑屋在向我敞开怀抱,不要啊~~~~
五十八。落絮沾泥总伤怀
抱香阁后面的两进的小院内,朝西的厢房垂着厚厚的布帘,窗下焚的沉水香袅袅地逸出清香温馥的气息。
床上坐着的女子黑目空洞,唇色雪白,低垂着羽睫一动不动仿若凝固在了空气之中。明明是双十年华的丽质佳人,却透着苍白濒死的绝望气息。
小丫环翠儿轻手轻脚地打开帘子,低声道:“姑娘,沐紫姑娘来看你了。”床上的人无声无息,翠儿对门外使了个眼色,沐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翠儿忧虑地望了眼床上的苏锦,道:“昨天回来后就是这个模样,不吃也不喝也不说话,大夫说只是脚上扭伤了,可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沐紫温言道:“翠儿妹妹,你去忙吧,这里暂且交给我。”
翠儿点点头,又看了眼苏锦,这才出去。
沐紫在床沿缓缓坐下,伸手握住了苏锦冰凉的手,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地怎么会从台上摔下来的?”
她手心的温度煦暖地传递过来,苏锦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眼帘,眼中的凄伤灼得沐紫心中一痛。
苏锦向来好强,即便在龙舟上身染瘟疫濒死之时也未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关切道:“苏锦,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见到兰彦了……”苏锦幽幽地开了口,嗓音有些暗哑。
“真的?”沐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喜出望外,激动地问道:“他现在怎样,过得还好吗?”
苏锦望着她,眼神中掺杂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沐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止了问,稳了稳情绪。
“他很好。”苏锦的声音凉凉的,脆的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一般,“比想象中得要好得多,他……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回春堂的当家。”
“回春堂……”沐紫睁大了眼睛,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兰彦无根无基外出闯荡,仅三年多功夫就坐上了回春堂当家的位置,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生欢喜,一抬头却撞见苏锦盈眶欲滴的泪眼。
她心里忽然明白了,“是因为看到了兰彦,所以你才失足摔下台子的吗?”
苏锦木然地点点头,泪水忽如珍珠般落下,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哀且伤,“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他了…”她松开紧拽着缎面被单的手,抬起泪痕纵横的脸,失魂落魄地抓着沐紫的手,急促道:“我现在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怎么去见他,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我好恨啊……”她咬牙说出恨字,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焚得她全身的骨骼脏腑吱吱作响。
她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再也变不回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那个可以骄纵着死缠着他的苏锦了,她只剩下这副被无数男人糟蹋过的肮脏皮囊和一副破碎的灵魂,她可以无视所有人的轻贱,却无法忍受心爱的人哪怕一个鄙视的眼神。
她恨自己为什么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沐紫哀伤地望着她,张了张嘴,却觉得任何劝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瞥见苏锦两个手腕上都有几道明显的疤痕,可以想象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悲惨遭遇,刚烈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