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眨眨眼,道:“我姓苏,苏默。”
顾夕颜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道:“从前,我和我姐姐还没有搬来这里的时候,有一天,我出了事,是一个警察帮了我,他教我很多东西,自从遇上他之后,这些东西也变的有趣起来。从那天开始,我们经常会像这样说话――就像我跟你现在一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起来不认识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姐姐的手艺很好,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苏默选择性地略过跳跃性太强的对话中他并不在意的部分。只好奇地问。
“什么东西开始变的有趣起来?”
“人。”
顾夕颜理所当然地给出一个利落的轻飘飘的回答。她并不关心这些,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她无聊时拿来打趣的玩意而已。她站起来,看着苏默说道。
“后来我姐姐带着我搬来这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长的跟你一模一样。”
“真巧,他也姓苏。”
十二
冯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午还灿烂照射着的阳光到了中午突然消失。整个下午小镇的天空都被密集而又厚实的云层遮蔽。
睁开眼的时候冯穆差点以为自己可能只是做梦,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他从前就经常发生以为自己醒过来了甚至衣服都传好了,最后却被林缘从被窝里拎起来发现自己只是在梦里做好这一切的事。
原先就光线不足的房间黑的跟深夜有的一拼。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眼镜,冯穆皱着眉头将它戴上,全身疲软,昨天在山上被刮伤的地方辣辣地泛着痛。那股撑着他奔去洗照片洗到凌晨一两点的力量似乎随着睡梦的离去一起弃他而去。
等彻底清醒过来,冯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很好,静的连风吹过走廊的声音都听的清楚。冯穆满足地蠕动着将被子狠狠地缠紧自己,看起来林缘不在,那就没有人硬逼着他起床洗漱了。
如果可以,冯穆除了拍照洗照片之外恨不得烂在床上。
事实上,他实现这种生活的可能性十分大。
只要林缘不来管他的话。
冯穆乐滋滋地在床上虫蛹一样裹着被子翻来滚去。享受着就好像从前上学被学校逼着呆在教室里午休睡觉,检查的老师一来就假装睡着,一走就开始做小动作一般的隐秘乐趣。
等眼睛适应了房间里黑暗的光线,冯穆才发现自己房间已经被彻底收拾过了。
原先胡乱绞成一团随便扔在角落的衣服已经被放在了洗衣篮里。堆满了整个桌子的夹杂着泡面饼干袋饮料餐巾纸等完全看不出前身的东西也都被收拾干净了。空无一物的柜子重新被塞满,冯穆甚至怀疑那张桌子都已经被擦过一遍了――按照林缘的前科,这种事完全就是他干的出来的。
冯穆甚至可以想象出干这些事时林缘一脸嫌恶的表情。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暗自庆幸――看这个连柜门都关不上的满满的状态,他确定林缘起码不会太早回来――最早不会在今天晚上回来。
按那家伙的性格,他恨不得三餐定量供应,好每天按三餐的量下来跟个老妈子一样对他碎碎念。除非出门,他基本不会在他房间里放太多的粮食给他理直气壮腐烂的条件。
一想到可能享受到的放松时间的令人惊喜的长度,冯穆兴奋地差点裹着被子滚到床下去。
嫌弃地看了一眼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桌面,冯穆挑剔地在心里想,等他回来,就用桌子被他粗鲁对待导致边角裂了一条小缝的理由来向他多要点吃的好了。
满足地被被子缠住四肢,冯穆闭上眼继续睡觉。至于那篮就放在他床边,充斥着林缘警告意味的,让他拿去洗衣机洗干净的衣服。冯穆觉得天这么黑,他看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睡觉睡觉。……希望林缘可以晚点回来。
闭上眼的那一刻,冯穆偷偷地在心里向上天祷告。
如愿以偿立马扑进梦乡怀抱的冯穆大概没有想到。老天爷差点就实现了他的这一个愿望。
以太过彻底的方式。
在他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林缘正在被急救车送进医院的路上。
直到被推出手术室,麻醉退去,被痛醒的林缘依旧难以相信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如果当时那个女人没有发小姐脾气冲上来把他拉住还推了他一把的话,如果当时他没有眼疾手快挣开的话,如果他当时穿的是结实的外套的话……
林缘狠狠闭了眼,女人惊厉的惨叫似乎还在身边,那种骨头从粗糙露面拖过的涩牙声响依旧在耳边回荡不散。从车轮间扯出的纠缠黑发,混杂着红红白白的路面。一地狼藉。
……如果当时不是阴差阳错,那么连完整的尸首都拼不回来的,就是自己。
死亡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以这么残酷凄厉的方式。
林缘甚至还想得起那些东西在一瞬间飞溅起泼到他脸上的触感。刺痛一般的难以消去。
现在他的一只脚被石膏固定,垂在身侧的左手臂也被厚重的石膏固定住。当时因为突如其来的庞大牵扯而反向扭转刺出肉体的雪白骨头也被重新安置回臂膀里。虽然他现在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但比起那个死状惨烈的女人,他已经幸运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