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永远都敌不过活人。
顾玲珑的时间被永远地停止在了那儿。而她有大把大把地时间抚慰伤心欲绝的莫林远,讨好他,仰慕他,然后。把他收在自己的手心里。
叶依然笑的肩膀都颤抖起来。被压抑在喉咙口的笑声被撕拉成诡异的气流声,她笑的稳不住自己的身子,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即使在对面阴冷的视线注视下,她也难以遏制住自己的笑意。
……
……对面?!
叶依然猛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可笑地扭曲僵直。水龙头依旧欢畅地不停喷涌出冰冷的清水,在洗脸盆底形成小小的水洼,旋转出螺旋状的水纹流失。
她的对面……是镜子。
瞪着自己垂放在水盆上的纤细欣长的手指,叶依然扯了扯嘴角平定自己慌乱的思绪。
开什么玩笑,这个……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
叶依然猛地抬起头,镜子里映出的女孩容颜姣好,正一脸僵硬地看着她。跟着她的动作茫然地眨了眨眼。
叶依然松了口气。把因为动作太大而粘连到脸上的头发拨开,直起身审视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瞬间的错觉立刻被她抛到脑后不再理会,松弛的心神因为思及今天下午那梦幻的一刻而又上扬。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她开始期待即将要传来的美好消息。
反正她也没做什么――她只是默默关上了门,而已。
仅此而已。
叶依然朝着镜子里的自己调皮地抛了个媚眼,哼着歌转身出了卫生间。一躺到床上,汹涌而来的睡衣迅疾地淹没了她。唇角还含着笑,她带着无以伦比的愉悦心情睡了过去。
…………
被门阻隔的小小空间里,像是有人扯开幕布一样缓缓地亮起幽光。镜子里被点亮的是节能灯昏暗无力的灯光。一切没有变化。杂乱无章的众多瓶瓶罐罐静默地立在镜子前,挂在墙上的毛巾在空中缓缓荡漾,仿佛有人扯过它在脸上草草地抹了一把一样。
哗啦一声,镜子里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喷涌而出的水夹杂着透明密集的泡沫欢快地落到看不见的下方。水声变小。水龙头翘起的提柄被什么人小心地调节到了适当的角度。灯光慢慢变亮,水珠闪耀出璀璨的光芒,一切都很安静地一动不动,除了细细流淌的清水。
狭窄的卫生间依旧黑暗,透过镜面散射出的灯光太过弱小,只堪堪照亮了镜子前那一排被随意放置的散乱瓶罐,隔着透明的玻璃,与镜子那边被灯光照的闪烁出圆润的光弧的瓶罐默然对望。
水声淅沥,始终没有停下。就好像是被什么人好奇地调节着一样,忽大忽小。
门的那一边,抱着被子的叶依然睡的异常香甜。
带着她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心情。
二十
那是一只长的很像猴子的生物。蹲踞在半空中与苏默默然对视。稀薄的晨光从它背后映入,暗黄的毛发即使是在昏暗的室内也看的过于一清二楚。椭圆的占去半张脸大小的眼睛没有瞳仁,一种令人相当不快的颜色。
苏默盯了它会,有趣一般地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里飞快掠过血丝一般的暗红,扬了扬眉,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刚刚吐到舌尖,还来不及送入空气,便被身侧响起的低低的声音打断。
“别吓唬它。”
暗夜一样淡薄的声音,褪去了素日里的明朗温和外壳,丝绸一般冰凉滑过,苏默甚至感觉到自己手臂上顿时掠过的一阵麻痒。
背向着他拱起的背脊弧度美好,小巧的脊柱将皮肤顶起一条浅浅的突起,是与本人完全不相符合的脆弱单薄。仿佛凝了光一样的澄白,凌乱散落在背上的青紫痕迹不堪目睹,仿佛被野兽咬噬过一般的凄惨。
被子顺着他撑起身体坐起的动作滑落到腰部松松地堆叠起来,被细长手指拨开的头发乌黑地濡湿了一样垂在额前,朝着他侧过来的脸眼眸微闭,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那是跟他完全相同的模样。明明唇上被吸咬的红肿还没有褪去,那张脸就仿佛抹去了不久前的刚才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一般冰冷凌厉。
呼吸狠狠一窒。他手指忍不住抚上对方的脖颈――那里一片狼藉,伤痕遍布,深吸了口气,苏默叹息一般说道:“这里……都出血了。”
对方冷冷哼一声:“别说的好像不是你咬的一样。”身体却顺应着他的动作伏到了他的肩膀上。
弯折成不经意的柔软的腰线没入被子下,苏默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近乎呢喃道:“……我搬过来住。”
“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工作吧。”
苏默低笑着把他压在了身下:“换个地方工作又不难――既然是你的话,你也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简单的事吧?”
对方嫌恶一般拿眼角睨他,叹了口气道:“我从前居然是这么讨人嫌的自大狂么?”
“如果是你的话,又有什么必要遮掩?”
没有必要遮掩,没有必要修饰――最接近自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