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士兵立刻就要躲藏起来，却发现眼前这四个人，好像没有见到那些飞机一样。
打头的这个男人把身上的那杆长枪取下来，在他后面的几个女人一个劲地报数：“七千米、六千五百米、六千米、五千五百米……”
这个时候，那男人的动作一看就是打枪的好手，
身体半蹲着，长枪架在独轮车上，向着的正是不断靠近的飞机。
这动作可是比自己的那些战友们标准多了。
自己的那些战友中间，也有胆大妄为的，在飞机向下俯冲的时候，用机枪、步枪、甚至是手枪，向它们射击。
但是也只能够发泄一下而已，从来就没有打下来过。
并且自己的战友们打飞机的时候，根本不是用眼睛瞄准，直接就是用心眼瞄准。
只要把枪口对着飞机的方向射击就是了，那里像这个男人做得这么像模像样的。
这几个士兵躲藏在附近的草丛里面，这个时候才看向那些飞过来的飞机。
他们这才明白，几个美得像仙女一样的女人，并不是在胡乱报数，
她们报的是飞机跟她们这里的距离。
听到二千五百米的时候，
这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一声“砰！”的响声，
这声音很大，暂时掩盖住了远处传来的发动机轰鸣声，
和飞机上那些机枪扫射的声音。
这几具躲藏在草丛里的士兵们，心里都在暗暗祈祷，老天保佑！
让这个男人的子弹把飞机打下来吧！
这一次飞机中弹后，并没有一头向下面扎下去。
还在继续平等着向前飞过来，耳朵边又响起了第二声、第三声枪声。
第一架飞机从这个小山包上掠过的时候，无论是那几个溃兵，还是左左、右右、罗斯她们三个，
全都看见了：飞机驾驶室里面的那个飞行员，头已经低下，整个人身子趴在飞机里面。
第二架飞机也是这个样子，这架飞机的机腹刚刚擦着这个小山包上面的树林掠过去。
巨大的气流，让下面这些隐藏着的人，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第三架飞机再也没有掠过座小山包了，一头撞在山包上面，
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以至于后面的两声枪响，
近处的这几个人都没有听到。
山包上面这架飞机坠毁的位置，像是一个风水宝地一样，
接二连三地吸引了后面两架飞机都过来团聚在一起。
回头看了一眼山包上面燃起的冲天大火。
元峥收好枪，推起独轮车，对着左左、右右她们说道：“走！”
回头又看着几个刚刚还匍匐着的几个溃兵，现在已经跪倒在地上，向着他说些什么。
元峥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是朝着他们这几个人大声吼道：“快走，火快要烧过来了。”
那几个士兵刚刚见到这个人连续五枪，打下来五架飞机，
已经把他当做神仙一样的人物了，正在给他磕头道歉呢。
听到元峥喊话，回头的时候，这才发现火势就这么一会儿，真的快要追上他们来了。
这几个兵火烧屁股一样地爬起来，几步追上前面的这四个人，
有两个士兵讨好地去接元峥手里的车把，元峥指了指身后三个女人手里的箱子：
“帮她们一把！”
这两个士兵讨好地说道：“有兄弟在帮忙了！”
元峥看到确实有三个士兵把左左、右右、罗斯手里的拖箱接过去。
对这几个士兵笑了下：“兄弟这是从哪里下来？”
这个时候，山包上面刚刚急速扩张的火势终于慢下来了。
刚刚是三架飞机同时坠毁在相同位置，它们携带的航空燃油流出来了，
火随油走，油顺山包向下流去，
这些油流到什么地方，火势就燃烧到什么地方。
现在估计那些油已经流不动了，这个时候才停下了急速扩张的势头。
不过那些火势还在向外燃烧着呢。
不远处的那些士兵们刚刚三架飞机栽下来的时候，已经知道那一定是有人打下来的。
现在已经能够肯定就是山坡上那几个匆匆忙忙跑路的人干的了。
被元峥问话的这几个兵当中，现在还空着手的一个说道：“我们大场下来的。”
见到这个刚刚打飞机的英雄脸上的疑惑神情，他聪明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刚刚从上海撤下来。”
“松泸战场？”元峥脱口而出。
左左、右右、罗斯都跟过来，听到了他们说话。
“对！就是松泸战场。”那个士兵松了一口气，这个英雄既然知道松泸战场，应该什么都明白了吧！
没有想到接下来元峥问道：“今天几号？”
这一次回答的这位仁兄已经有了经验：“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一号。”
右右笑了一下，左在看看她知道她笑点在双十一上面。
“这里是什么地方？”元峥继续发问。
“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反正别人怎么走，我们跟着走就是了。”
不只是元峥，左左、右右都已经确定了：她们前进的那一小步，真正地前进了一大步了。
这一步就是九十年。
无论事前元峥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对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准备不足。
几个女人脸上神色都有些发白，她们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处在乱世了。
元峥脚上了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是在那个手下？”
这个士兵立刻回答：“我们是川军，杨森手下135师二团三营二连。我是连长路鸿羽。”
元峥奇怪地看着他：“你的二连人呢？”
路鸿羽指着身边的这几个人说道：“全连八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了。
这是王**子，这是王二麻子，他们是亲兄弟。
这是张二娃，这是肖四儿。其他的人都死在阵地上了。”
元峥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往那里去？”
“听他们说是去苏州！”路连长说道。
元峥想了想：“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人收拢吗？”
他指的是前面道路上的那些溃退的士兵。
路连长说道：“怎么没有？就在我们来的路上，前面有一个检查站，本来有一伙人在收拢大伙的。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队武器精良的家伙，跟收拢士兵的军官们吵起来。
双方火拼起来，那个检查站的里面的军官们一死，士兵们也就一哄而散了。
我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就是那个检查站里面的人说出来的。”
元峥明白了，这是他们这些队伍大溃退的时候，已经有许多支敌军小分队混进来了，
他们就是专门暗杀各个队伍里面的军官，
端掉后方这些准备收拢士兵组织就地防御指挥部的。
这个时候他们这一行九个人也快要走上公路了。
元峥停下来对左左、右右、罗斯三个人商量道：“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很危险，跟差点这支队伍退的话，可能要一直退到南京，退到武汉。
如果不跟他们一起走，进入上海，混进租界去，就安全了。”
左左、右右立刻说道：“我们要抗倭，不管怎么走，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罗斯无无所谓地说道：“你们到那去，我们就到什么地方去。”
元峥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们退往后方，起到的作用有限，现在不如进上海。”
左左、右右立刻表示赞同。
元峥对路连长说道：“我们要去上海抗倭，你们是要跟着一起去，还是继续撤退。”
路连长看看身边的这几个兄弟伙，王**子说道：“我们走了几千里地，到这里了干了一家伙，连十里洋场的味都没有闻到，
就这样回去去，家乡的哥老倌们问起来，
不晓得怎么回答，丢人哟！我想去上海！”
王二麻子：“我要去上海！”
肖四看着二个麻子哥：“你们的歪歪心思当我不晓得嗦，不就是想去看看那些女人长得乖不乖不倒嘛，我也去一个。”
路连长立刻说道：“老子也一起切。英雄！我们跟你一起走，杀出一条路，冲进上海去。”
元峥招呼着说道：“我们走！”
他们这一行九人，元峥四个穿的是迷彩服，虽然没有标记，也能够看得出来是队伍上的人。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是那一支部队，服装竟然是这样的新奇，一看就跟撤退下来的大部分杂牌军不一样。
路连长他们五个的服装，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地方杂杂牌军。
这条道路上的溃兵们都是由南向北，只有他们几个是由北向南。
当然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些人看见元峥推着的独轮车，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猜想里面一定装载了许多的好东西。
再加上看到罗斯、左左、右右三个女人长得国色天香的。
心里早就长了草，起了意。
看到他们几个身边还有五个杂牌军护送。
那些溃兵们也不以为意，就有一队三十几个士兵冲过来，
端起手里的枪，对准他们这一队人：
“站住！我们怀疑你们是奸细，兄弟们，给我搜！”
一个明显是长官的人挥舞着手时的短枪，恶心狠狠地说道。
他自己亲自向着罗斯走过来，这个外国女人，看着就惹人喜欢，他要亲自动手搜索。
罗斯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枪，枪口顶在这个人的额头上面。
冷冷地说道：“让你手下的人住手！”
这个人冷笑道：“都愣着做什么？开枪啊！
兄弟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不怕个啥？
死在哪里不是死？我死在这女人手里，把我往道边一扔就是了，兄弟们把我那份一定要补回来。”
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却是迟迟不敢动手了。
路连长和他的四个手下，同样也不示弱，端起手里的汉阳造，对准面前的几个士兵。
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
元峥放下推着的独轮车：“你们长官让你们上，你们不上，这不是违抗上命吗？”
身体突然一晃，欺近面前几个举着枪的士兵面前，
伸手一揽，一米多长的枪，全都到了他的手里。
顺手一放，就在空地上面架起一个枪垛来。
元峥动作不停，还要继续抢枪，其余士兵这个时候，紧张地把枪口调转过来。
想要对准这个在枪口下面，都敢出手抢枪的男人。
只是元峥动作太快，身体一晃一晃的，从这些士兵身前、身后穿行。
那些士兵手里的枪，纷纷脱手，全都向着刚刚架好的枪垛飞过去。
一阵忙乱之后，几十条枪全都堆在一起了。
路过罗斯面前的时候，元峥手一伸，那个同样把枪对着罗斯的人，手上枪一抖，已经到了元峥手里。
站在罗斯面前，元峥笑着说道：“收枪吧！一个只敢把枪对准女人的人，不值得你拨枪的。”
刚刚那个军官面对罗斯的枪口时候，还脸不变色。
听到元峥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也不招呼，挥拳便上。
元峥只是一脚，把他踢出去老远。
那个军官止住了边上自己那些手下想要一拥而上的围攻。
慢慢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元峥，寻找着他的破绽。
元峥就那么随便地站在那里，全身都是破绽百出。
这个军官大喊一声。
再次冲上去。
冲得快，回来得更快！
连续被元峥踢回来四次后，第五次的时候，元峥终于加了一点点力量。
这次他终于趴在地上暂时起不来了。
连续八架飞机在昆山北面失踪，惊动了海上的加贺号航母指挥官，
刚刚第二批战机抵达的时候，汇报过在昆山北边发现了疑似三架战机坠毁的消息。
然后五架战机都联络不上了。
附近的侦察机发回来的消息称，那个方向确实有大批溃兵，但是并没有发现炮兵阵地。
也没有成建制的队伍出现。
一切都是那些溃兵的原因！
指挥部立刻做出了判断，应该是那些战机俯冲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拉起机头，这才一冲到底的。
不过那些溃兵怎么也不能够放过，反正现在已经是追杀的时候，追杀那一个方向的溃兵不是追杀呢？
这一次海军指挥部命令，所属的所有海军飞机一律前往前昆山北边轰炸，务必要把在那边的溃兵给打残，打散。
他们并没有对陆军通报自己的飞机在那个位置损失了八架的消息。
原本就在整个上海到苏州区域执行任务的那些海军战机，
立刻转换了方向，全都向着昆山北边过来了。
元峥轻蔑地看着已经赤手空拳地包围着自己的几十个溃兵。
对路连长和他手下的四个兵说道：“上来把你们的枪换了。”
又对挑选了三枝枪递给罗斯她们三个，也给自己留下二枝枪，这才对着还站在原地的那些士兵，和刚刚爬起来的那个军官说道：
“子弹交出来。反正你们也不用。”
那个军官这次倒是痛快了：“给他！”
那些士兵们听从命令，立刻解开佩戴在身上的弹代。
扔在枪架位置。
这次不用元峥出声，路连长已经带着自己手下四个，自觉地捡拾起弹代来了。
元峥说道：“放我车上。”
这些人立刻把弹代放在独轮车上。
原本已经堆得高高的独轮车上面的东西更高了。
元峥正在带着这几个人继续前进的时候，半空中那烦人的发动机声音又过来了。
罗斯向远处一看，脸色再次变了：“好多！”
元峥冷静地蹲下来，低声说道：“报数！”
这一次，三个方向都有飞机过来，左左站在元峥左边，右右站在元峥右边，
罗斯站在元峥身后，三个女人各自报着不同的距离。
刚刚包围着元峥的那些赤手空拳的士兵们，立刻向着道路两边跑下去。
远处那些飞机越来越近了。左左在报数：“三千米，二千五百米。”
右右在报数：“四千米、三千五百米。”
罗斯报数：“三千米、二千五百米。”
那个被元峥踢了好几脚的军官，刚刚准备隐蔽的时候，
突然听到这样的报数声音，回头一看，刚才踢自己几脚的汉子竟然端着一杆长长的枪。
枪上还有一个望远镜，严肃地向着西边天上的飞机瞄准。
那五个明显都是老油条的兵，竟然跟他们四个一样，没有隐蔽，大咧咧地站在那里。
还在收拾那些掉在地上的弹代。
仿佛没有看见天上那些黑压压的飞机一样。
这个时候他也停下了脚步，老兵油子是不会轻易把自己放在绝地上的。
连续两声巨大的枪声，吓得这个军官倒退了一步。
然后就看到那个蹲在地上的汉子，已经向着南方开枪了。
就这样，枪声一直不停，元峥不停地换着方向。
动作快速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弹匣，空中的那些飞机，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这一片区域的大地上，四处都是坠毁的飞机在燃烧。
那些排队扫射的飞机突然发现，天空中的队友们一架又一架地坠毁。
路连长在边上，一直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他一直数到三十三的时候。
元峥的枪声响得没有刚才那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