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把这年心血的债还了,不然,指不定借此与师叔纠缠不清。
听到魂祭之事,顾末泽如鲠在喉,眼下知晓楚这些糟心事,反而有地方发泄,舒服多了。
抱着闻秋时躺在床上,猜测道:“那楚贼说是子母蛊,我前日『射』杀的时候,被楚柏月拦下,想必是以为母蛊在楚贼身上,母蛊死了,那些子蛊也活不了,所以才出手相救,这么多年没有动楚贼,多半也是因为如此。”
闻秋时点:“其实没有母蛊,只有活人蛊,就是我现在这灵身,楚志只是狐假虎威。”难怪瞧见楚那些分来的仆人,会涌起能掌握对方生死之。
顾末泽:“是,依旧不能轻易动,一来,手持控魂铃铛,有控制这身体的法子,二来,饮了这灵身的血,能『操』纵那些子蛊。”
闻秋时:“先找到解蛊的方法。”
顾末泽:“我想楚柏月已经找到了。”
闻秋时瞪大眼,准备坐起身又被按了回来。
顾末泽下颌在发顶蹭了蹭,漆黑狭长的眼眸半阖,不紧不慢道:“那一箭被拦下后,我打算再补上一剑,楚柏月来见我,说暂时不能让我取楚贼『性』命,与其跟在南岭打斗,不如先寻到,寻到再来取楚贼『性』命。然后,向我借了一样东西。”
闻秋时:“什么东西?”
“若火匕,”顾末泽道,“圣尊当年削神木的东西。”
闻秋时恍然大悟。
是神木。
或许能斩断子蛊与母蛊之间的应,在子蛊无法察觉间,悄无声息除母蛊。
闻秋时琢磨道:“我是活蛊,既然如此,让楚柏月用神木除掉我便是。”
说完,发现顾末泽良久未言,抬对上幽邃眼眸,默了默:“我只是想着......”
话未说完,顾末泽环着的手臂紧了紧,嗓音低沉,难以听出什么情绪:“师叔尚是灵兽的时候,连整日嗷嗷呜呜都能忍下,如今,为了楚主倒是连命都不惜了。”
“这不是一人的事,牵扯了楚族七大分,千千万万的人,岂能坐视不管,”
闻秋时被褥下的小手动了动,拽住顾末泽衣襟,紧绷一夜的小脸微微放松,“若此事能解决,身上的功德都会增加不少,我的木鱼呢,帮我收好了吗?”
顾末泽身形僵了僵,道:“都在。”
闻秋时放下心,琢磨着现在告诉楚柏月真相,两人一举一动都被楚志的人盯着,容易打草惊蛇,对方若有所察觉,动用那铃铛不知会发生什么,何况楚志也能『操』纵子蛊,不知能『操』纵到何地步。
如今楚志不知入了这灵身,在暗,找准时机能给予致命一击。
外界雨声不停,闻秋时思忖间,脑袋不自觉往顾末泽肩窝埋了埋,『迷』『迷』糊糊睡了。
半梦半醒念及魂祭之事,忍不住想:与楚柏月交情有那般深么,深到肯用珍贵的心血祭的灵兽。
记得,记得......
们凑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
闻秋时带着疑『惑』不解,在识海中触碰到尘封的记忆,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
*
彼时正值楚族长大寿,设宴广邀四方,闻秋时刚到这世界不久,对所有事物都到新奇,听闻此事,带着郁沉炎这个少域主来祝贺。
宴会并非想象的那般有趣,美味佳肴不少,郁沉炎身份太扎眼了,所有人连带瞧的目光都充满呼之欲出的心思,闻秋时觉得无趣,加上接连不断的贺礼声让昏昏欲睡。
是乎,坐了会儿便溜了。
楚比想象中大,闻秋时不知不觉『迷』路了,不知到哪了,起来像荒郊野林。
随手折了根狗尾草,无聊叼在嘴里,黑灯瞎火,宛如个幽灵在林间四处『乱』逛,就在以为要夜宿野林的时候,远处来几个少年身影,瞧着与差不多大。
浮云遮月,借着微弱月『色』,闻秋时到几人模样。
是楚几个少爷。
之前出现在寿宴会,坐着的时候就在互相使眼『色』,随后依次离场,起来在筹划什么。
此时见到几人,闻秋时略一思忖,脚边野草晃动,躲到暗处。
不久,听到一段叽里咕噜的谈话。
“听传闻还以为多么了不得呢,其实就是个青山分来的土包子!”
“正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连我分之一都不及,小小分子弟,也敢放肆,给点厉害瞧瞧!”
“话说不会从井里出来后,告状吧!”
“怕什么,爹还会为了分奴仆罚咱们?何况,已经完蛋了,灰土脸爬出来,早已错过给族长贺礼的时间,到时候不止,整个青山分都得受牵连。”
“有那么严重吗?”
“喂喂,搞清楚!这是老族长寿宴,对各分而言是天大的事,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此次四方来贺,族长一向注重颜面,大庭广众下,各大分前来祝贺,唯独少了青山,猜会如何?”
“大胆!青山分是要造反吗?!”
“哈哈,到时候谁管楚柏月为何没到场,只知道表青山分而来,却无贺礼,人未到场。”
“痛快!让惹我们不悦,就该遭受这灭顶之灾!”
说话声远,闻秋时现身,眉梢微微一挑。
楚柏月?没听过。
闻秋时朝几人来的方向,没多久,真瞧见一口荒井。
那井周围铺满野草枯藤,上面有个盖子,井盖上有块巨大的石沉闷闷压着。
闻秋时摘下发间的天篆,用神木之力将巨石轻轻一撬,那沉重的巨石立即飞上九天云霄。
解决大麻烦,少年踏上井沿,轻松掀开井盖,蹲着身朝井内望。
穿过薄云的皎月,悬在闻秋时上空,没了盖子的遮挡,一缕缕月光直直穿入荒井,让瞧见了底下情景。
对上一双倒映月『色』的浅眸,蹲在井边的闻秋时笑了下,朝怔愣着的白衣少年热络地招招手。
“幸会啊楚柏月。”
*
一池青莲被罩在结界内,风雨不动。
孤坐池边的身影,手持若火匕,削着坚硬无比的神木,忽而间,想起那夜从井口探来的少年身影,唇角不自觉勾起笑。
楚柏月心道那时刚从青山出来,确实是个土包子。
山外繁华超乎想象,有许多不认识的新奇玩儿,形形『色』『色』的人,论及山外的风景,私以为青山的更好。
那时尚不知人心险恶,待献礼的途中,被几个宗少爷骗了,不仅被狠狠揍了顿,爹娘千叮万嘱要保护好的贺礼也被从怀里抢了,踩踏碾碎,最后,被扔到布满荆棘的荒井里。
少年楚柏月站在井底,一片漆黑中,忍着浑身剧痛,抓着荆棘往上爬。
得赶在轮到青山分献礼前回。
楚柏月一次次从半空摔了下来。
荆棘上的刺嵌入少年皮肉,将全身扎得血淋淋,白衣沾满斑驳血迹。
又一次摔下后,还未满四岁的楚柏月终忍不住抹抹眼泪。
彼时不是未来万人敬仰的楚主,只是个初出青山不谙世事的小少年,来南岭经历各种偏见鄙夷,排挤欺负后,想到表青山分献礼失败的后果,狼狈地蹲在井底,抿紧唇,无声地擦拭从眼里滚出的泪珠。
井内空气浑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少年楚柏月擦干眼泪,扎满刺的手重新抓向荆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往上爬时。
顶,沉甸甸的井盖打开了。
一缕月光倾泻进来,从井边探入一个少年面容,逆着月,却是黑夜里比皎月还亮的存在。
那双弯笑的精致眉眼,让楚柏月微微一怔,里面藏着从未见过的风花雪月。
楚柏月收回青山风景更好的想法,山外风景只是迟了些,不过总归让遇到了。
时至今日,平生所见万千风景,无一可与之媲美。
“幸会啊楚柏月!”
“我是谁?怎么在这?嗯......我是闻郁,专门来这掀井盖的,听人说这井里掉了个俊雅无双的少年,我来瞧瞧是不是真的,若是不够俊,我就把井盖重新盖上,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受伤了就乖乖别动,我系好绳子就下来救!”
......
天边晓光初现,楚柏月放下削好的六枚神木钉,一柄神木匕首。
很快,就能可以摆脱族内枷锁了。
像曾经的郁沉炎......
*
借着闻秋时一身华然若神服,加之赠礼,楚柏月出现在宴会的那刻便吸引了全场所有目光,谁瞧了,都道是块璞玉,绝非池中之物。
更是获得亲手将贺礼交给老族长的殊荣。
几个楚少爷嫉妒得双眼发红,愈发觉到危机,宴会结束后想故技重施,甚至打算直接除掉以绝后患,结果被半路冒出来的闻秋时揍得嗷嗷直叫。
众目睽睽下,宗少爷在南岭被打,对极为注重颜面的楚是绝不可能原谅的事。
闻秋时被一群楚人围起来,要戒律堂受罚,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转着天篆,笑笑不说话,
很快笑不出来了。
彼时的楚主把楚柏月抓来,儿子被人打鼻青脸肿,冷笑着:“闻小子是北域的人,我们当然动不得,都让开,戒律堂堂主何在?这分子弟见到少爷们被打,竟冷眼相,当不当罚?当不当打?”
戒律堂主毫不犹豫道:“当罚!当打!”
说着,拿出戒鞭戒尺东西。
到了这份上,闻秋时也白了,大大咧咧往长凳上一躺,不甚在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们几个少爷就是我打的,哼,一群弱子。”
此言一出,周遭楚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确实,这少年甚至没有修为,们从小修行的几个少爷一起都没打过人。
一番实话,气得楚主夺过戒鞭,亲自过来施刑。
楚柏月被人压着胳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睁着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朝少年的楚主,又望向伏在长凳上的身影,若不是少年此时脸『色』苍白,吓得闭紧双眼,楚柏月真信方才时在耳边说的话:“放心吧,我这人啊,从小不怕疼!”
啪!
一鞭子落在少年清瘦背脊。
闻秋时腮帮鼓了鼓,将痛呜声憋回,险些从长凳上摔下,背上疼得撕心裂肺。
从小怕疼,这一鞭子简直能要小命!
楚主冷声:“可知罪?可有悔改之心?”
“知罪!可后悔了!”
少年额冒出薄汗,使劲点,“打完就后悔,后悔没下手重些!”
主怒极,扬起鞭子又要落下,这时,一个未脱稚气,却不容置喙的急喝传来:“放肆!”
围聚的人群不自觉散开,『露』出一条路,华冠少年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群冷面的北域侍卫。
“拜见少域主,”楚主向少年行礼,尚未直起身,手中的戒鞭被夺了。
啪!
郁沉炎一鞭子抽在脸上:“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老子都没打过!”
郁沉炎瞧见少年衣后血痕,气得七窍生烟,吐出不雅之词。
心道在北域,在圣宫不是能得很吗?蹦跶得那般厉害,怎么出来一不留神,就被人欺负成这模样?!
俗话说打脸不打脸,何况堂堂主,在众多族人面前被个小辈抽脸,再耻辱不过。
即便对方是北域少主,楚主也忍不住怒发冲冠,郁沉炎下句就把冒出的反抗心压了回:“我爹也没打过,是比我爹还能吗?!”
楚主嗫嚅起来。
圣尊、谁比圣尊能......
郁沉炎使劲抽了几鞭子,打得人满脸血痕,随后将鞭子丢给身后侍卫,冷眸望着跪地之人:“打算抽阿闻多少鞭,加倍打回,打死是楚的福气,这种主早该废了,另立贤主吧。”
说完,郁沉炎到长凳旁,没好气地扶起比大几岁的少年:“的天篆呢!符呢!难不成就会窝里横!”
闻秋时背后火辣辣的,疼得龇牙咧嘴时,被一句‘窝里横’生生逗笑了。
郁沉炎扶往前了两步:“笑什么,还没回答我呢,为何任人宰......”
郁沉炎话未说完,注到旁侧的视线,望了回。
到被人擒住的楚柏月,郁沉炎眯了眯眼,瞬间白了什么,再瞧身旁的少年报平安似的,冲人挑了下眉,顿时勃然大怒。
“又是!之前还把衣服......唔。”
闻秋时捂住的嘴:“嘘。”
楚柏月着两人吵吵闹闹离,又望了眼还在受鞭罚的主,忽然领悟了什么。
而后老族长来了,未责罚,反问愿不愿留在南岭,与那些本子弟一起修行学习。
楚柏月留下了。
刚认识的少年听闻后,样子不甚赞同,不过并未阻止,只塞给一枚玉简:“若在南岭过得不舒坦,便来北域寻我,寻不到我,便用这玉简联系。”
玉简未在怀里揣暖,便被华冠少年夺了。
“我让们族长好生照顾,应该会在南岭过得不错,不必来北域寻阿闻了。”
此后楚柏月在南岭扎了根,凭着过人天赋,短短时间超过那些本少爷。
即便是分子弟,也越来越多的人将视作下任主候选人,楚柏月无心主之位,只是想学些法术,变强些。
主之位尚未有定论时,除魔大战来临,修真界局势瞬变。
楚柏月想赶到受了极大创伤的少年身旁,被绊住了脚,父亲母亲胞弟,青山的人,各大分上悬着的屠刀摇摇欲坠,不得不卷入主争夺中,唯一能做的便是写信问候。
渐渐的,信也少了......
楚柏月指尖轻触池边青莲,眸光淡淡。
如果说郁沉炎是少时羡慕过的人,没有顾虑,肆无忌惮,那么如今的顾末泽,甚至泛起几分嫉妒,没有束缚,没有任何身外枷锁,全天下只在一人,便能为那人做任何事。
是办不到的,以后......
楚柏月盯着神木制成的物样,恍然回过神,温润如玉的脸庞『露』出无奈笑容。
一夜未眠,精神竟有些恍惚。
竟盼着了结此事,除蛊毒后,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