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静了一会,俞尧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已经变得清冷,“待的时间再长,他们也还是死人。”
奚钰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才是死人!”
“是因为我不在,所以才让你的胆子变大了?”俞尧几乎没有迟疑地冷声问道,若是在眼前一定能看到他脸色阴郁,“下来,我就在墓园门口。”
奚钰没有动,“你侮辱我爸爸妈妈。”
在这一方面她倒是特别坚持。
俞尧语气不变,“我不过说了事实。”
奚钰不说话,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俞尧没了耐心,“你想自己走回a市?”
a市与z城虽然是两个挨着的城市,但是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的情况下,徒步走回去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尽管如此奚钰依然不想轻易让步,“你跟他们道歉。”
只听俞尧低低地笑了,“可能么?”
半天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他看了看山丘上茫茫一片的白雪,不知为何竟然松口:“先下来。”
奚钰最后看了墓碑一眼,手指碰了碰父母充满笑意的照片,“不道歉也要把那话收回去。”
俞尧蹙起眉头,“奚钰。”
一般他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就是代表耐心用尽。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她将带来的东西又重新摆了摆,这才离开。从这里到墓园门口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在她还在路上的时候天空已经又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她顾不上细看匆匆朝门口走去。
俞尧站在车旁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身穿黑色的长风衣,大概是处理完父亲后事没来得及更换就来了这里。他挺拔的身影立在雪中,深邃的轮廓一半被伞的阴影挡住,看到奚钰后微微抬头,清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奚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脚步猛然顿住。
那天俞尧扔了她石榴石手链后,她满怀绝望,却在后来从外衣口袋里发现了仅剩的一颗,大概是当时混乱时掉进去的。
后来奚钰拿绳子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一直放在最里面没有被俞尧发现。
虽然是普通的石头,却是当初她和家人一起去佛门寺庙求的,比它本身价值要贵重得多。
她只有在慌乱不安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去摸那颗珠子……然而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向俞尧看去,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回去。
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她脚步一转朝身后快速地跑回去,不去看身后俞尧瞬间转阴的脸。
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冰冷生疼,她半闭着眼睛脚步不停,由于跑得匆忙有冷气跑进了喉咙里,不由得蹲下身不住地咳嗽。
前面就是父母的地方,她微微抬头掀起眼睑朝那边看去,四周无人。
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奚钰走到墓碑前仔细地看了看。
珠子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她眼神不好只能蹲下身来一遍遍在地上摸索,却只能找到一条红色绳子。
奚钰沮丧地站起来,目光触到墓碑前摆着的花束时浑身一僵。
除了她来时放下的花外,旁边还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束雏菊。
这是奚钰妈妈最喜欢的花。
她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俞尧来都没有动过。
俞尧站在不远处,没有打伞肩上落满了雪,凝了满目的冰霜。
奚钰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神情很是激动又带着不敢置信,“有人来了……”
俞尧蹙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是一束很常见的花,竟然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
只是俞尧不知道有人来代表着什么。
奚钰一家甚少跟人来往,亲戚也少,更别说死后会有人谁来看望。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
她才刚走不久,所以那个人一定没有走远。
想到这儿奚钰不顾俞尧在场跑了出来,疯了一般在周围寻找,神情急切。然而无论她怎么找,就是没看到想见的人的身影。
俞尧就在她身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行为。
奚钰走投无路地攒着俞尧的袖子,抬起希冀的眼睛定定地将他看着,“我哥哥没死,对不对?”
相比之下,她的珠子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一路上她除了这句话再也没问过其他,俞尧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面无表情道:“死了。”
“没有……一定没有!”奚钰不信,“你骗我!俞尧,他没死对不对?”
“你很想知道?”俞尧忽然正视她,声线平静地问道。
奚钰坐正身子连忙点头。
俞尧弯唇,“好,我就告诉你。”
车子这时已经驶入斜坡,前面便是他们的房子。从车上下来无论奚钰怎么问,俞尧就是不再开口。
一直将她带到二楼的资料室里。
这是平常俞尧办公的地方,奚钰一般不会来这间屋子。里面东西意外的整洁,两边是方正的书墙,上面整齐地标着字母顺序,一丝不苟果然是俞尧的风格。
他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奚钰面前,“打开看看。”
文件袋很厚重,奚钰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她抿了抿唇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俞尧手肘放在桌上,姿态悠然地看着她,“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全在这里面。”
按照俞尧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她一切,奚钰心中唐突堂皇,手缓慢地解开文件袋的绳子。
里面是一个蓝色封皮的文件夹,她犹豫很久终于决定翻开。
“……”
愣愣地盯着第一页的东西,奚钰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抬头看俞尧,蹙起眉头露出嫌恶,“你竟然调查我?”
里面是奚钰十分详细的信息,右上角贴着她大学入学时的照片,笑容天真泛着傻气。底下是她从小到大的各种事件,具体竟然连小时候手臂骨折住了哪家医院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