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叹息一声，将铜鞭插回背上的鞭囊中。三年后他还能拿得动鞭吗？
“其实这次来是联络一下，认认人。毕竟一下子失去太多人，其中还有进入核心圈子的，现在看起来恐怕那些人原本就不是朝廷的人。不过也好，您还在，还对朝廷仍有信心。”
“我呸！谁对朝廷有信心？你自己看看，睁开眼看看这里。这里的人才是真的有信心，他们比起朝廷治下的百姓有信心多了。我要不是不认同那个不穿衣服的老娘们，早就认她做圣母娘娘。”糟老头愤恨的说。一边是让他失望透顶很多年的前主子，一边是充满希望的敌对方，他内心的苦又有谁知道。
何乐听他说到不穿衣服的老娘们，差点要吐血，这要让青莲教的狂信徒知道，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啊！
“也……也……”也什么？何乐也不知道了。他想不出该说什么。
“但现在真的不同，新帝登基，新政也刚刚颁布。总要给点时间来看。青莲教要真的好，您不也早就信了，还不是因为有问题，所以才没有信，对吧！”何乐也不敢确定。
其实糟老头没有信教的原因很多，既不是没穿衣服的原因，也不是对朝廷还有感情，只是对青莲教有天然的硌应，就是不舒服，就是不喜欢。
“哼，新帝。”糟老头是强忍着才没有吐槽，不然以他的个性早就开骂。
“毕竟地匦局是新帝太子时创立的，可以看出新帝是真想做些实事，总要给些时间和信心。”何乐知道他对朝廷还是有希望，不然也不会来，更不会穿戴好夜行衣准备去拼命。当年的他们应该也是踌躇满志，只是时间破灭了希望，美好的蓝图已成千疮百孔。
“要不是这点，我早就走了，往南往西天地任我逍遥。”糟老头此刻的脸上竟生出侠情，那刚毅的模样很难将他与酒铺老板划等号。
“在下代朝廷向老先生说声谢谢！”何乐再拜。
“唉……”糟老头吸吸酒糟鼻，想说些什么，盼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来个可以说话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到我死了也看不到朝廷的大军！”说完糟老头子就离开小巷，走前留下一卷锦轴。
每个愿意牺牲的人，都是怀有美好的梦想，否则撑不到牺牲就得败退。无名糟老头前辈也有他的梦想，不然也不会守着岁月耗去年华，只是朝廷给他太多的失望，最后只能用酒来麻醉。
何乐看着他的背影，他是今晚分别时看得最清晰的一个，也是最伤感的一个。
收好锦轴，何乐再度融入黑暗里。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磐城中原本还零星传出的声音此时已经几不可闻。何乐贴着墙根快速游走，很快就来到一间小屋前。这里实在太过破旧，就连门也无法完全关严实。此前那个经常咳嗽的男子已经睡下，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发出急促的喘息声，现在小屋里一片安静。偶尔会有翻身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但他们都睡得很安心。
何乐轻轻推开门，走进小屋。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除小桌小几外再无其它。浓烈的药草味弥漫整个房间，更是能一眼看到墙角放着的药罐。若是知道这家男人经常咳嗽，就能明白所有的药都是给男人喝的。
何乐走到他们地铺的当头，蹲下来看着这对患难情侣。
“睡了吗？”
声音不大，但却传入男子脑中，让他一激灵醒过来。
“嘘，不要吵。穿上衣服再说。”何乐挑起衣服给他。至于那个差点春光外泄的女人，他并没有多看一眼。
男子惊恐的穿上衣服，想说什么。
“不要说话，跟我走。”何乐微笑着说。
男子回头看看被窝里熟睡的女人，还想再说点什么。
何乐摇摇头，然后走出小屋。在屋外等有十息，男子才穿好衣服出来。
“你是朝廷的人吗？”
“是啊，你是白小唐吧！”何乐平淡的说，昨天就注意到他，所以走之前还是决定来一趟。
“对，差点被抓到，但病了，暂时没法回朝廷。你住哪里？我明天去找你。”白小唐紧紧衣服，外面的凉风吹着有点冷。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今晚我就走了。”何乐抬着看了一眼天空，完全是黑的，还真是杀人的好夜晚。
“就走？带来命令了吗？”白小唐疑惑的看着身处黑暗里的何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没有，这边的线已经全断了，就剩你一个也没什么用，所以……”何乐凑过来拧断他的脖子。
所以全断掉才好……
何乐将他的尸体提进小屋，没有去打扰那女人，等她发现问题应该是明天早上的事。走出小屋时还不忘帮他们将门关好，至少不能让夜风将门吹开。
快到丑时时，何乐回到知故客栈，众人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我们先走，你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你照我们说好的做，多点几处火，放点火也不容易。”何乐招呼吴召娣过来跟着他，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陆十二。
对于磐城的建筑何乐也不得不佩服，全部是由固土堂的人完成，看似极丑的小屋，却坚固得有如岩石雕琢。就算是放火最多只能烧掉一间，完全就是防火隔热，虽然是在百米高空，却能做到冬暖夏凉。但他让陆十二去烧是的粮仓，那里是唯一能燃起大火，又能让青莲教众不得不救的地方。其余的地方很难达到骚扰目的，最多只会让他们加强警戒。
“知道。”陆十二重重点头。他的任务很重要，进入戒备森严的粮仓可不比进入白峰塔容易。要说唯一的好处是点完火就能走，而白峰塔还得救人。所以何乐才让他去点火，而自己负责救人。
带着吴召娣，何乐从客栈后方出门，直奔烈火堂而去。从知故客栈到烈火堂中间有一柱香的距离，因为要照顾吴召娣，何乐也没走太快。磐城的夜晚是有夜巡的官兵，他们都会远远避开，等到离烈火堂只有两百步距离时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