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肯定，或许杀死安王也是你的宿命之一，你斩断的不是宿命，而是一个念想罢了！”栗源的话彻底让何乐陷入思维上的循环嵌套中，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只是遵循宿命，才协助杀死安王。他的存在，其实只是被安排来执行一系列艰巨的任务，比如杀死安王、创造出黄金虬龙、灭掉大周朝……
“不，不对。如果安王真的是个神，又怎么可能任由我去干扰他在这个世界复生。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宿命，但我绝对不会任由预言去左右我。我就要这大周天下稳稳的存在，皇上还有先生好好活着。北方的山河也要夺回来，那些该死的羯人一个也不留下。”何乐说话时满脸恨意，他恨这天，恨命运被安排。
栗源知道他的内心充满仇恨，那是很多年积累下来的记忆，虽然平日看起来很和煦，其实他心里的阴影正在与日俱增。
“唉……知道你是不甘心，但如果结局能让你满意，你还会反对吗？或者你宁可拼得鱼死网破，也不要遵循命运？”栗源叹息着，知道暂时排解不了他心里的仇恨。再说对于羯人，没有哪个大周人不恨。
“不，不是不甘心，而是我命归我，与天命无关。我做的一切是因为我想做，不是谁的命令，不是谁来压迫我去做。”何乐想起大道心经中最后的总结：大道成丹，我命由我。天自混沌，与道同行。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理解，只能大概明白，当大道心经大成时，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天地从来是混沌的，但道却永存。
栗源知道已经无法劝解，也就不再与他聊这个话题，未来会怎样，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无法预知。之前他能模糊看到一些事，现在基本是什么也看不到。至于迎娶陈碧珍，不仅是皇上的意思，还在依循某种冥冥中的指示进行。
古往今来每个人都生活在既定的轨迹内，蓝天之下概莫能外。无论是能往前看几年的栗源，还是那些曾经的修行高手，都难逃既定的命运。原本栗源以为何乐也只是这天地大局中的一颗棋子，等到今天他才发现，何乐可能是额外的棋，甚至他可能都不是棋。
“半个月来叛军已经基本调整到位，龚易斌那边也没太大的变化。纪伶郎已与他通过三次书信，暂时来看不会有变化。我已经着人重点保护他，防止内奸破坏。姚常禥最近变得沉默很多，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在酝酿别的坏点子。他这个人疯起谁也挡不住。”栗源细细碎碎说着叛军的事。
何乐发现他确实老了，似乎一天不如一天，记得曾听他的书童说过，先生每次以星辰斗数算计未来时，就会老上几许。所以今年来他已很少去算，而是顺应自然。想来这些年算过的账此时都在他身上体现，尤其新婚后更加明显。
“你最好先去一趟兵部，彦少卿正焦头烂额中，袁将军在前线，后勤的事都压在他头上。还有你押回来的那个人，暂时也不要告诉彦少卿，当年的事有些诡异。只是那彦少卿能力不错，此时是用人之际，最好慎重。”知道何乐马上要走，栗源才又叮嘱到。
李士陌是何乐回来后秘密交给地匦局的，现正关在地匦局的私牢中，准备让秦爷亲自再审一次。当时何乐就是有所考虑，总觉得当年的事不简单，尤其是云檀宗似乎也沾着腥。只是现在事太多，短时间里又审不出所以然，他就干脆废掉李士陌的武功，再囚禁起来慢慢审。
“其实有件事想问先生，就是关于北地的天灾。记得当年去南荒时，先生在留的锦囊中曾说过并非天灾。这些年我也问过几次，但先生都是没有正面回答，不知现在能否告知？”何乐对此问过不下十次，每次都被栗源敷衍过去。但这次去青莲教总部，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他对青莲教信奉的圣母，那种刻在岩石上半身赤裸的形象，很难接受。
“其实你已经有答案，只是你还没问，他还没说。等有天他主动与你说，你就会知道全部的答案。”栗源这次终于明确的告诉何乐，不再是顾左右而言他。
“是说陆十二？”何乐终于想到那个欲言又止的人。
“对，他是前任赤金堂主林霄瀚的独子，原本若无意外他应是接任方敬行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何原因，近几年被排除在磐城外。那个倩倩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们到现在也查不出来，就算是她的师承也很隐秘。”栗源能知道的，还是以前的青莲线提供的内容，那些内容当然都是筛选过。所以他们能知道的有限，就比如他们都不知道陆十二早已进入守拙书院，准备将西南地区最有名望的文人一网打尽。
何乐到现在才知道陆十二还有这层身份，更是想明白过来为何倩倩的记忆中会有矛盾的地方，同时从倩倩他也想到那个无名女孩，似乎青莲教中还藏着不少的秘密。
“是那个书院十一先生说的吗？”
“对，他说了部分，另外你这次去搭起的线已经在往回传消息。还有那个人，已经按约定送来第一份情报，只需要你手中的瓷瓶就能看到。”栗源从书桌里抽出一份用兽皮制成的转轴。
何乐拿出瓷瓶，从里面取出一滴特制的药水抹在兽皮上，少等片刻兽皮上慢慢显现出极淡的字迹：四百天后圣母降临，俱时生灵涂炭。唯毁白峰塔，焚玉霄阁才能阻止。圣母威能当世无可匹，但曾降下懿旨召倩倩入白峰塔。当此时节被你劫去，教中却无异动，你当小心处理。
字迹大概过得半柱香便又渐渐消失，再用药水也不会显现。显然此人做事极严谨，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人。
何乐拿着兽皮，与栗源先生面面相觑。四百天后圣母就会降临，而且实力是当今世上无人能匹敌。意味着青莲所做的所有努力，其实是在为圣母降临准备，只待圣母降临后他们就会大举进攻，到时生灵涂炭是肯定的。处在危机中的大周朝，恐怕再无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