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何乐是真的感激兴庆帝理解他,以他的身份,他所做的决定对于朝廷而言是很过分的行为。但为了替俞秋眉报仇,他还是决定对外演场苦肉计,暗中却着手安排前往北地的事项。
现在何乐的身份叫白思远,是通泽县的破落户白浩源的第五个儿子,年方十九,无功名在身,天生好吃懒做。这次是被他父亲赶去北地,好为自己日后谋点家产。这个身份是齐怀北亲自为何乐安排的,那白浩源实则是地匦局的干将,真正的白思远很早之前便已潜伏进磐城,结果却在上次的磐城大清洗中为青莲教所杀。所以何乐是顶着一个确有其人的名号前往北地,任是谁去查他的身份也绝对查不出问题。
而之前马车上吆五喝六的美貌女子,其实是申屠家的外房姑娘申屠静萱,她的母亲本是申屠家的舞姬,长得天生丽质。但她父亲却只是申屠家不得势的庶子,虽得美人垂青,却不得家族待见。
所以申屠静萱出生时并不受申屠家族重视,也是造成她性格中一些极端的叛逆行为,小小年纪就喜好接交三教九流的人。后来申屠家似乎也破罐子破摔,干脆让她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结果她竟是处置得极好,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还有能耐。那些申屠家也梳理不清的江湖事,在申屠静萱的照应下全被置办得妥妥当当。
别看她才二十来岁,却已在澄河两岸的黑白道中闯出名声。平时她会对外自称静轩斋主人,只有入得她的闺房时,她才会自称静萱。而这几年江湖上的几场大乱斗,基本都是受她指使,作为那些血腥拼斗主谋,她却将所有事撇得干干净净。
何乐也是从地匦局的资料中先期了解过她,所以有先入为主的观感,但真见到本人后他还是会很错愕。主要还是长得太美,想不通申屠家究竟是如何想的。放家里养着那么一个恶魔般的三小姐,却放外面养着这么一个天仙般的申屠静萱。以她的才智与美貌,完全可以为申屠家做更好的事,而且回报也会更好。
当然何乐也是以这个时代人的共性来思考,毕竟他还没能上升到男女平等的思想高度,所以也跳不出时代的窠臼。也唯有等倩倩她们所要做的事发展起来,那时这个时代才会发生真正的改变。
车队缓缓驶过田野,农人们忙着收最后的粮食,风中已经悄然带上冬季的味道。
何乐到现在还是没能完全走出俞秋眉死去的影响,经常会想起当初那一刻,想起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没有任何人责怪过他,就算是俞秋眉最好的姐妹风飞燕,也是只安慰他不要太悲伤。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自责,因为当时他只要不让开,俞秋眉就不会死,他或许也不会死,最多重伤……
可世事从来没有如果,正如窦盛所说,他本应是命不久矣,结果俞秋眉却用自己的命替他还了那道催命符。或许这就是天道,最无情也最公平的天道,无人能逃脱,也无人能幸免。但他就是不服,人就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天而活,更不是为什么天道所规定。
“你的戾气太重,这样不好!”在何乐沉思时,他身后的马车车厢里有个老成的声音传出。
何乐头也没回,只是眼珠轻转,又懒散的回看前方。身后出声的是飞鱼帮帮主吕剑棠,近知天命的年纪,与白浩源有些交情,这才同意带上白思远去北地闯荡。至于这飞鱼帮,其实是江湖上小得不能再小的帮派,连同帮主在内也不过十几人。平日主要做点小买卖,顶个帮派的头衔是避免受人欺负。
整体来说吕剑棠不是坏人,就是话多点,又自命是白思远的长辈。一路上没少教训何乐,不过何乐要扮的白思远话不多,还特别爱耍酷,至少话不多的性格与何乐比较像。
见自己教训的小兔崽子没搭理自己,吕剑棠从车厢里钻出来,狠狠瞪了一眼何乐的背影,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时,前边的车队却叫嚷停车休息。还有半天的路程就差不多能到达码头,也算是上船之前最后的休整。
有些手脚麻利的已经开始下车收捡枯木当柴火,有的则挖坑准备釜具做饭。
何乐还是懒洋洋的斜依在马车上,看着忙碌的众人,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吕剑棠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因为他想好到了北地再给他苦头吃,到那时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谁,李景年,你过来,有没有新写的诗念来听听。”申屠静萱似乎又耐不住寂寞,掀开布帘在吆喝。这次她似乎眼睛往何乐这边瞟了一眼。
何乐还是斜依在马车上,正看着天空发呆。他还在想着那天那一箭,据姒天瑶说那是以元罡境的实力射出的,而射箭的那个人其实是有元圣境的实力。只是这片天地承受不住元圣境带来的重压,若是施展出来这个世界也会崩溃。所以那人只能借元神在三息内以元罡境的功力射出那夺命箭。就算只擦破一点皮,以箭上所附的元炁也能让人丧命。
其实何乐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能扛下那箭,这才是最折磨他的想法,他总觉得当时自己只要反应快点,俞秋眉是不会死的。
“那个谁,你过来!别和死人一样躺在那!”
让人想不到的是,申屠静萱这次竟然指着何乐吆喝。立刻很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能得到申屠姑娘的吆喝,可不是谁都会有的荣幸,只有能入她法眼的男子才有这份幸运。当然最好玩的一件事就是,这位申屠姑娘看人并不分贵贱年龄美丑,而是乐意。
“哟,七小姐叫你,你还不赶快去!”车夫也是一阵哆嗦,暗骂不知这个臭小子哪来的运气。
何乐皱起眉头,将目光投向别处。不是他装,而是他真没兴趣,更不想在一开始就引起众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