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衍此时依旧还是原来的神情,见到何乐后更是远远施礼,再度让出自己的马车。何乐如是也不多礼穷讲究,径自带着阿黛拉坐进去。
只是骆衍背后再看何乐时,眼神已经改变许多。
其实何乐也同样感受到,那种感觉就是原本就藏在阴影中的骆衍,此时似乎藏得更深了。在那波谲云诡的暗处,似乎只剩一双黑寂的眼睛潜在深渊之下。
所以何乐进车厢前,又忍不住回头笑笑,刚好与骆衍相对而望。骆衍微微有些错愕的挤出笑容,只是略显僵硬。
而笑过之后的何乐,已经缩回车厢中,那笑容也保持了很久才散去。
阿黛拉胆怯的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敢。
何乐伸手拍拍她的头,便自顾自的开始修行。
少顷,又有人来敲打车厢,阿黛拉打开布帘,就看到有几名白甲骑士站在外面,前面三人手中都托着物品。
“城主令我等送些礼物给公子,还望公子收下。”一名面容俊秀的骑士温和的对阿黛拉说。
阿黛拉回头看了一眼何乐,何乐如是撩开布帘,走到马车下拱手谢到:“实在是受之有愧,区区一点小事,又劳城主费心,各位费力。既是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
那名白甲骑士顿时生出好感,毕竟人人都希望会被人以礼相待。何况何乐还是对月光城有恩之人,如此谦恭有礼,想让人不生好感都难。
“公子之恩在下等亦是记心,只盼公子再来时,定当把酒言欢。”那骑士生出豪气,抱拳以示诚意。
“好,定当把酒言欢!”何乐赶忙加礼。也是在此同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狄的夫人,正在与勒不花公主说着悄悄话,但她看向这边时也同样露出微笑。如此足矣,何乐非常满意此次过境月光城,收获实在太大。
那边狄夫人正将如何饮用百花蜜酿悄悄告诉勒不花,更是教她一些女人才需要知道的事,说得勒不花公主也不免脸红。但考虑到大周朝人的情况,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然后出奇的没有反驳。
其实也怪不得她,因为羯人皇族的规矩,她自小就没有亲母在身旁照顾,完全就是野生长大。加上她越来越男孩性格打扮,所以对女人的事是真不清楚。若不是她想着要嫁给羯族的大英雄那拉格,照她现在的发展趋势,最后会不会去喜欢女人也很难说。
所有事务交待完毕后,车队再次出发。狄夫人又如他们来时来那样,一身白袍骑在白马上目送他们离开。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情绪,也许对她来是说不过是送走一批客人。然后她又将在月光城中等待新的客人,如此周而复始。有如商家掌柜,迎来送往中消磨去年华。
何乐坐在马车里,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狄夫人,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看清她。一个女人在此乱世,守住一座城,所需要的勇气和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那已经不是左右逢源所能解决的事,而是需要极高的智慧和才情。
何乐除了佩服之余,也会猜测她与骆衍的关系。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情况。
“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来吗?”阿黛拉鼓起勇气问。
“会啊!就是可能隔得久点,但肯定会回来。”何乐明确的点头。
“这里的月真好看。”阿黛拉趴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全是昨夜的月光倾城。
何乐越发将她当成自己妹妹般看,有些想宠溺,但又怕她生出误会,所以只是笑笑,也不言语。今天想来也不会简单吧,毕竟那些山匪还在,正盘聚在十里外的山头伺机而动。
车队打头的伍爷今天有些恼火,昨晚的事看在他眼中,对于那个被杀死的舞者,他很是可惜。当然他并不知道舞者其实是童子,所以他的怜惜角度是又死了个漂亮的丫头。所以他今天赶车赶得有些急。但只要东家不说话,就不会有谁嫌他快。
一路上马车越走越快,终于月光城的身影也消失在山峦间。沿着有些破败的官道,马车有些颠簸的驰骋在荒野。
坐在马车里的何乐,也在计算着被山匪追上的时间。此时他已经不打算提醒骆衍,而是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他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人离开,但在这乱世,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快到正午时分,车队已经来到一处荒废的县府旧址。在这里车队将补充饮水,同时也让马儿稍事休息。
此时山匪离他们不到一里地,但他们却停下来休整,似乎并不准备马上动手。
在休息了半个时辰后,车队再次上路,比起上午时分,车队明显要慢了很多。按照计划,今天将要赶到河州边界,但马儿似乎并不如预想的耐跑,所以到得申时三刻时,离河州边界还有百里之遥。而此时马儿都已经筋疲力尽,更严重的甚至不停的打颤。
“东家,这马儿实在不行了,看来只能找个地方休整。”光头伍爷停下马车,跑去找骆衍诉苦。
此时车队停在一片荒废的田野中,前后几十里也没有人家,除了荒弃的田地,就是没有一个人的乡村。
“那就先在这里休整,你们负责警戒。”骆衍环顾四周,始终皱着眉头。下午马儿的情况十分不对,按理说不应该累成这样。
“公主殿下让你过去,现在!”一名会说大周话的羯兵过来传令,口气十分生硬。
骆衍也不在意,依言匆匆赶到公主的马车旁听令。
“这些马儿是你手下喂的草料,想来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勒不花公主也不紧张,反而是镇定的问。
“在下知道,定查出来。那些山匪若是想来伤害公主,除非踏过在下的尸体。”骆衍这次行了个大礼,算是罕见的认真。
“那就看你的。”勒不花公主也不急,而是平静的说完。在今次之前,她已经历过多次谋杀,除第一次被吓到外,她已经让自己学会处变不惊的性子。正如她父皇所说,要想作羯人的皇者,就必须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有时血也包括自己的,唯如此才能统领陆上最强的羯人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