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杯酒
季悄吟怔愣一秒,“什么?”
“跟你?分开我后悔了。”宋雁书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认命了,“悄吟,回到我身边吧!”
他这人很少?后悔。他认准了一件事就去做,全力以赴,很少?计较得失。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他也不会后悔。
但是在?季悄吟这里他不行。他做不到和她分开。
他尝试过,不去找她,屏蔽掉她所有的消息。试着一个?人生活,试图将她彻底隔绝在?他的生命之外。
不管多努力,他都做不到。他总是忍不住想她,一想起她就彻夜难眠。一次又一次订了飞荷兰的机票,又逼着自己?退掉。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这般反复无常。
刚刚在?街上?,他到处都找不到她。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明明近在?咫尺,老天爷却不愿给他一个?见面的机会。
那一刻,他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所以他追来了机场,明明车子已经上?了高?速,他和常助理返程回青陵。在?路上?,他让常助理掉头,往回开。
或许当初他就不该放她走?。所谓的“爱一个?人就该放手”特么全是狗屁!真正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分开,他就应该将她绑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手段。
男人的声音低而沉,咬字清晰,每一个?字季悄吟都听清楚了,但连在?一起她又听不懂了。
他这是向她妥协了吗?
骄傲如宋雁书,竟也在?她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了吗?
季悄吟的心脏突突直跳,频率过快,撞得她心口?隐隐生疼。
她垂在?一侧的左手使劲儿掐了掐掌心,她觉得这一切都非常不真实。她感觉自己?在?做梦。她以为?自己?等不到这一天了。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
女人的声音轻柔如常,“我还是那句话,要么结婚,要么当陌生人。我的想法?不会变,你?呢,想清楚了吗?”
“你?知道的,这件事对我来说没那么容易,你?要给我时间。”
“一年半了还不够吗?”季悄吟平静地望着他,语气始终冷凝,“你?想要我给你?多长时间,五年,还是十年?”
通道口?居然一丝风都没有,宋雁书感到又闷又热,无法?透气。但心却是冷的,如坠冰窖,层层叠叠的寒意往外翻涌,沿着四肢百骸,遍及全身。
他的眼底浮出薄薄的悲凉和绝望,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过了这么久,到头来依旧停在?原地。
“悄吟,你?听我说……”他应该怎么跟她说?
季悄吟握住拉杆的手一点点收紧,眼神里的希冀也一点点冷却消散,“看看宋雁书,你?压根儿就没想好,那你?还来找我干嘛呢?还是说你?想先哄着我,把我骗回你?身边,然后一直耗着?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
男人眼睛通红,近乎失控,“你?为?什么要逼我?明知道我从小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长大,我内心缺失,对婚姻充满了不信任,我很难说服自己?结婚。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你?真的爱我吗?”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怕我们会像你?爸妈那样以悲剧收场?还是你?觉得我会跟你?母亲一样背叛婚姻?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为?什么要以长辈的婚姻悲剧来衡量我们?因噎废食不可取宋雁书!”
“道理谁都懂,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宋雁书撑起厚重的眼皮,表情痛苦,“你?总让我为?了你?妥协,那么你?呢?你?就不能?为?我让步一次?”
“我不妨跟你?承认,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感情里唯我至上?,我不会为?了男人让步,永远不会。我就是要你?为?我妥协,你?做不到,我就不要你?。”因为?激动,女人胸口?剧烈起伏,脸也涨得通红。
“你?拎拎清楚宋雁书,现在?放不下的是你?,一而再?再?而三食言的也是你?。我在?往前走?,而你?一直在?原地踏步。”
一股脑说完,中间都不带停顿一下,季悄吟几乎岔气。肺腔里堵着一口?气,憋得慌。
她也不去看对方的反应,拉起行李箱直接走?。再?耽搁下去,她真的要误机了。
“季悄吟!”身后传来男人急促的脚步声,左手手腕一紧,猛地被人拽住。
他握得很紧,手背青筋凸起,指节虚白?,似乎他只要一放手,她就会一秒消失。
手腕处一丝一丝抽疼,她不由蹙眉,冷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今天我不会放你?走?。”他执拗得像是一个?抱住母亲大腿,不让母亲离开的三岁孩童。
如此迫切,如此无赖,哪里还有半分过去从容自如的样子。
“赶不上?这趟飞机,还有下一趟,你?能?留我到几时?”这一刻,季悄吟反而彻底冷静下来了,理智地陈述事实。
男人脸色黢黑,彻底被激怒,“季悄吟,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我是不是从来没对你?使过手段?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走?不了。”
“你?当然可以强行把我留下来。可是留下我干嘛呢?当你?的金丝雀吗?”女人目光冰冷,如淬寒冰,毫无温度,“宋雁书,别逼我恨你?!”
当头一棒,稳准狠,宋雁书如梦初醒。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他灵.魂.出.窍,到外面游走?一圈,这会儿回到了身体。
四目相?对,暗潮涌动,彼此偏激的面孔下深埋着的是什么?是爱,是不舍,是无奈,也是痛苦。
他紧握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掌心留下深深的一排指甲印。握住拉杆,从她手里夺过行李箱,“悄吟,我送你?进去。”
上?次她去荷兰,他只送到机场外,没能?亲自送她上?飞机。这一次他想把这个?缺憾弥补上?。往后应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亲自将她送到安检口?。
“悄吟,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转身离开。
季悄吟望着那道黑色背影,明明那样高?大挺拔,却又是那样萧瑟冷峻。
泪意凶猛澎湃,眼前一团模糊,暗影重重。眼泪却被她硬逼回去。在?今时今刻,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证明她没有出息。她自小偏执,自小骄傲,她不能?心软,也不能?回头。
***
常助理见老总黑着脸回来,他就明白?这两人肯定又谈崩了。
他很有眼力劲儿,默默替老总将车门打开,不发一言。
合格的职场人就该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该降低存在?感时努力降低存在?感。
宋雁书面无表情地坐进后座。
四个?小时车程,到青陵夜色正深。
把宋雁书送到精言公寓。常助理犹豫地看着副驾上?那束捧花,“这花您还要不要?”
宋雁书看都没看一眼,冷声道:“丢掉吧。”
说完,似想起什么来,无情吩咐:“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郁金香,尤其是灰蓝色的。”
常助理眼皮一跳,轻声应下,“知道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人这次是真的断了。
***
下飞机以后,季悄吟都没回公寓。而是先找了家理发店,她要把头发剪短。
她的头发留了好几年了,又黑又密,发质极好。
tony深觉可惜,剪头发时反复询问了好几遍。
她笑了笑,让他放心大胆剪。
剪了个?清爽利落的短发,堪堪盖住耳朵,季悄吟在?左耳耳际旁别上?一只鱼尾发夹。镜子里的女人也同样美丽动人。
谁说一定要长发飘飘的。短发也很好看。
回到公寓,何?君见到她的新?发型惊得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悄吟,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季悄吟扬起飘逸的短发甩了甩,笑得云淡风轻,“从头开始。”
是的从头开始,不管是她,还是宋雁书,他们都不该一味沉寂在?过去,应该往前走?。
何?君估摸着季悄吟这趟回国肯定见到了宋雁书,而且受了刺激,不然也不至于一回来就拿自己?头发开刀。
不过她什么都没问。成年人的友谊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
来阿姆斯特丹快两年,季悄吟从来没生过病,小感冒都很少?。顶多就是姨妈偶尔会虐虐她。自打吃了仁和堂的中药调理,明显也有了好转。
但是今年圣诞节前后,她却病倒了。
起先只是小感冒,鼻塞流涕,她也没太?在?意。自己?到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对付一下。
原以为?一两天就好的,没想到越来越严重。
全球疫情刚稳定,民众对新?冠病毒照样心有余悸。何?君见季悄吟的感冒久不见好,心里慌得一匹,真害怕她感染上?新?冠。
不顾季悄吟的反对,麻溜把她架去医院。
医生一检查,普通肺炎,直接住院。
季经理就这么成了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