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麻木糊涂,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再受煎熬。
不是我不再爱他,不是因为我不再需要他,相反的是,因为我爱他,我才要和他分离,唯有这样,他才能好好活着,我才有勇气去面对残酷的命运。
我明知道他就在这城市的另一边,可我选择让自己遗忘,我从没有去偷偷看过他一眼,从没有刻意打听他的近况,可我能够感受到他还活着,和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头顶着同一片天空,这样就足够了。
不能要求的更多了。
我把全部的感情放在点点身上,我的生命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也许并不太坏……
我感到刘燕握了我的手,肉肉的手指绵软温柔,她轻轻对我说:“小西姐,其实,你的命也真苦。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你不放下前面一个,又怎么能住进另一个呢?我跟虎子虽然日子过的穷,可我们心里都只有对方。哪怕跟着他吃稀饭,我也觉得是鲍鱼粥。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吃着山珍海味也没滋味啊!要不是为了点点那孩子,我看你早就挺不住了。”
这一席话说得我几乎掉下眼泪。
燕儿是知道的,虎子也知道,我和叶飞之间的事情他们亲眼见证过,也因为如此,他们成了我心里非常重要的亲人。
我反握住刘燕的手,放进被子,对她说:“太晚了,睡吧。今天我就在这儿陪你睡。”
刘燕打了个哈欠,笑嘻嘻地说:“好啊,好久没和小西姐一起睡过了。”
我关上灯,躺好,渐渐睡去。
睁开眼时身边一片朦胧,待到雾霭散去,我仿佛回到那段青葱岁月,看到年少的自己坐在无人的操场看台上,白色连衣裙,浅口的米色皮鞋,荷叶边的白色棉袜,柔软的黑发披在肩上,几缕发丝被微风吹动。
那个我抬起手,将垂在鬓角的发丝别在耳后,细瘦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血管,十指尖尖,指甲上泛着天然的珍珠贝般的光泽。
不知为何,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于是我努力靠近,突然,她张口说:“叶飞!”
霎时间,我融入她的身体,透过她的眼,我看到一个颀长的少年站在我面前,白色衬衫反射着阳光,整个人笼在柔和的光圈里。
他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是宽阔俊朗的额头,漆黑的双眸闪闪发亮,漂亮的嘴角稍稍弯起,他在对我温和的微笑:“江小西,我送你回家。”
我站起来,拉拉裙角,和他并肩走。
学校的大门已经合拢,侧角的小门开着条缝,叶飞推开门,突然一根木棒打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下,将他的白衬衫染成一片殷红。
我尖叫一声,捂住脸。
身边有人推我:“小西姐!怎么了?”是刘燕。
梦醒了。
我坐起来对她说:“没什么,做了个梦。你睡吧。我去喝点水。”
黑暗中刘燕“嗯”了一声,向里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我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客厅里开着壁灯,微弱的灯光没有丝毫温度,我裹紧了身上的睡衣,去厨房间倒水。
从窗子望出去,是一丛蔷薇花,黄色的花朵静静绽放。
透过花丛,我看见孙皓志的车子正在悄悄滑动,他没有开车灯,车子无声的开远。
我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时钟,凌晨两点。
其实我不必猜也知道他偷偷摸摸地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我从不说破,没有意思。
就像刘燕说的,我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又哪里有空间给孙皓志呢?
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也许这也是种公平。
回到客厅,看见孙皓志的香烟和打火机都在茶几上,便顺手拿起一根点上,然后缓缓坐到沙发上。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是和叶飞分离之后?
还是婚后孙皓志第一次出去鬼混的时候?
以前我最讨厌在酒吧待得久了,出来后头发上会沾满烟味,叶飞总是对我说,没关系,回家我帮你洗头。
叶飞最喜欢我的长发,他常常把手指穿过我的发,然后把发梢绕在指尖打转,逼我答应,永远不许剪短。
我总是笑笑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我,我就剪短头发,再不蓄长。
然而,当我们真正分离,我却没有理成短发,相反,我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发式,甚至同样的长度。
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仍然希望能在某处遇见他,如果能够相遇,我希望他看到的仍是曾经的那个我。
想想我还真是傻得可笑,怎么可能同十几年前的我一样呢?十几年前的我,不会有终年紧锁的眉头,不会有暗淡无光的双眼,更不会有讥讽凉薄的表情。
是啊,我竟变得这么多。
我吐出一个烟圈,看它缓缓长大、变淡,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忆,总有一天会像烟雾般消逝,不留一点痕迹。
叶飞,最终也会忘记我吧……
我和叶飞是初中同学,我和他一起竞选班委,后来他当上班长,我是学习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