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唯一一次承认自己是个小傻蛋。
智多星只要抓住一次破绽,通过几天的观察就得结论的事情，谢沉翻来覆去，思索、斟酌、烦恼好久好久。
终于得结论。
他打着保护宋皎的旗号,要把所有对宋皎心怀不轨的人从他身边赶走，那阵子，温知被他划归到“敌人”的范围,连柳宜、江凭、牧英，甚至那头大黄狗，被他针对过。
他像被西北的野狼一样，刻围绕在宋皎身边,巡视自己的领地,无差别地攻击有意无意靠近宋皎的任何人和,就算那只是一阵风。
而他之所看谁像喜欢宋皎的人，是因为,那个喜欢宋皎的人——
就是他自己。
宋皎是个小傻蛋,他才不会喜欢小傻蛋……
可他自己就是个小傻蛋！
谢沉转头看看宋皎,宋皎骑在马上也不专心,用探究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还皱皱鼻子，深吸一气。
他试图用老大夫教过他的“望”和“闻”两种法子,诊断一下谢沉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可是他整个人要贴过来。
谢沉眨眨眼睛,避开宋皎的目光,抬手把他推回去。
只有小傻蛋会喜欢小傻蛋。
宋皎眨巴眨巴眼睛：“沉哥,到底怎么？”
“没怎么。”谢沉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脸转回去，向前方，“好好骑马,等会儿摔又哭。”
“我没有哭过。”宋皎想转回头，却被谢沉按住。
正巧这，一只野兔从他们前蹿过去，路边牧草簌簌。
谢老当家大喊一声：“沉哥，卯卯，快。”
两人迅速搭弓『射』箭，只听嗖嗖两声，一支箭落空，滑到草丛里去，还有一支箭，正好扎在兔子的尾巴上。
后一箭是宋皎『射』的。
谢老当家扭头看一眼谢沉，着道：“沉哥，怎么？今天不专心？”
兔子还拖着箭在草丛里逃窜，谢沉抬抬眼睛，没有说话，反手又从背上箭囊里拿一支箭，神『色』严肃，双目凝定，再一次引弓『射』箭。
这一箭正中兔子眼睛，没有伤及皮『毛』。
谢老当家十分满意：“好好，这一箭还算不错。”
兔子很快就被捡回来，送到谢沉前。谢沉捏着兔子后颈，把它提起来，看两眼，然后递到宋皎前。
“送。”
“谢谢。”
宋皎小心地接过兔子，提着走一段路，谢沉又道：“拿给他们，不用自己提着。”
“噢，好。”宋皎把兔子交给随从。
谢老当家看着他们说话，脸上带着意：“卯卯也傻？”
“没有。”宋皎不好意思解释。谢沉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所他觉得自己该认真对待谢沉送给他的礼，这样或许谢沉会开心一，就一直提着兔子。
谢老当家从衣袖上摘下一颗夜明珠，丢给谢沉：“给，爷爷的奖励。”
他又从另一边衣袖上摘下另一颗：“现在开始作诗，作一首兔子的诗，谁先作来，这颗就奖谁。”
宋皎看一眼谢沉，谢沉却没有要开的意思。明明之前有这种事情，他很积极的。
他不说话，宋皎也不好意思开。
谢老当家道：“怎么？今年开始谦让？”
宋皎想想，拽着谢沉的衣袖，把人给拉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要把自己刚作来的诗告诉他。
谢老当家咳嗽两声：“可不许作弊啊。”
宋皎只能把谢沉给放开，谢沉看他一眼，问道：“想让我作？”
宋皎头：“嗯。”
谢沉想想：“一只大灰狼，爱吃……”他顿顿，不用顺的词，硬生生改：“爱吃小卯卯。”
宋皎转头看他：？
我那么想逗开心，就这样对我？
谢沉看他一脸『迷』『惑』的表情，没忍住一下，伸手捏一下他的后颈：“狼有尖牙厉爪，卯卯何日……”
他不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不单宋皎会生气，他自己的心思也会暴『露』的。
宋皎“嗷”地嚎一嗓子，扭头要咬住他的手。
谢老当家连忙劝架：“好好，沉哥的作诗水平……有进步，爷爷再奖一个珠子。卯卯也奖两个，伴读有功。”
谢沉接过珠子，一只手抓着四个珠子，递到宋皎前：“给。”
宋皎不理他，他就再碰碰宋皎的胳膊：“诶，卯卯，别生气，送给。”
谢沉着哄他：“我错，改掉。有只小卯卯，爱吃大灰狼。”
宋皎瘪瘪嘴，转头把属于自己的两颗夜明珠拿过来，又很快地转回去。
谢沉喊他一声：“卯卯。”
宋皎扯着缰绳，转身要走，谢沉又跟过去。
两个人在队伍最咬耳朵。
谢沉拽拽他的衣袖：“卯卯，别生气，不是让我作诗的吗？”
宋皎看他一眼：“我单知道作诗差，却不知道还特别喜欢骗人。”
“我哪儿骗人？”
“刚刚是不是在装不高兴？故意骗我去哄？”宋皎咬咬腮帮软肉，声音也变小，“我还为怎么，结果还作诗骂我。”
“没有。”谢沉举起右手，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沉哥对天发誓，我刚才在想事情，不是故意捉弄的。”
宋皎勉强信，又问：“那这几天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后再跟说。”
现在当然不能说他喜欢宋皎，现在说，宋皎也只会当他在骗人，逗他玩儿，而且……他也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宋皎说。
谢沉把自己手里的两颗夜明珠塞到他的怀里：“送给，别生气。”
宋皎要把东西还给他：“我不要，拿走。”
“就给，拿着。”
两个人在一边打打闹闹，谢老当家在旁边看着，得合不拢嘴，嘴角咧到耳朵根。
*
狩猎队伍边走边猎，行路一天，没能抵达凉州城，就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就地休息。
把今天打来的猎烤，当做晚饭。
谢老当家坐在主位，看着底下人忙碌。谢沉和宋皎仍旧坐在他左右两边，陪着他吃东西。
随后谢老当家道：“行，下去玩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两个人说一声“谢谢爷爷”，这才起身离开，宋皎想想，回身看着桌上两盘切好的烤肉：“爷爷？”
谢老当家摆摆手：“拿走拿走，爷爷老，嚼不动，全部给吃。”
宋皎过去端起烤肉，亲亲热热地挨着谢老当家：“爷爷身强体壮，长命百岁！”
“还不快过去，还敢在这儿嘴甜，等会儿就不放走。”
宋皎一下，端起两盘烤肉就走。
这次狩猎，几个朋友也来，他们不受约束，早就另起一堆火，围着火烤肉吃。
宋皎小跑上前：“鹦哥！智多星！师兄！”
牧英和温知往旁边挪挪，给他让位置。
宋皎挨着温知坐下，随后谢沉上前，又挨着宋皎坐下。
地上盘子里堆着已经处理好的猎，宋皎看一眼，自己带来的烤肉给他们：“们也打这么多东西？我还怕们吃不饱，特意给们带。”
牧英道：“是我打的！”
柳宜，没有说话。倒是温知开：“大是柳师兄打的。”
柳宜仍是，神『色』温和。若不是他的衣袖上还有溅上去的鲜血，恐怕是一儿也看不来，他还会打猎，将猎剥皮抽筋。
正巧这，江凭端着东西从这里经过，柳宜看他，喊一声：“江……”
他还没喊，江凭便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回过头，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然后朝他们轻轻摇摇头。
几个人噤声，用气声喊一声：“江凭哥。”
江凭从没来过这种场合。在宫里，柳宜闲会教江凭骑马『射』箭，江凭从没有实地演练过，所柳宜一直想带他来狩猎。
已经好几年，可是李煦一直不肯放人，柳宜也没办法。
直到今年，柳宜再次邀请，李煦才说要来。
谢老当家没有反对，只是让李煦小心些，狩猎场上刀剑无眼，小心伤着他。
今年李煦来，江凭才能跟着来。
一路上，李煦就那样骑在马上，到地方就进帐篷，很和人交流。
江凭来帮他拿吃的，这才和他们碰上。
江凭朝他们，道：“我知道们的意思，多谢们。”
要等李煦睡，那还要好久呢。
柳宜起身上前，同他低声交谈。
“一路上七皇子没为难吧？”
“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他不敢。”
“那就好，我给准备弓箭，明天我想法子把要过来，我教搭弓『射』箭。”
“好，多谢柳师兄。”江凭望一眼帐篷那边，“我得过去，等会儿殿下睡，我就来找们。”
“好。”柳宜回头看一眼，端起一盘烤肉，“先吃，垫垫肚子。”
江凭双手举起托盘，他腾不开手：“还是等会儿再来吧，我马上就来。”
柳宜捉起竹筷，夹一片烤肉，递到他前：“快吃，要等会儿再来——”柳宜回头看一眼坐在火堆旁边的小朋友们，着道：“就被这群小馋猫吃光。”
小馋猫们一边咽水，一边头：“嗯嗯，江凭哥快吃吧，我们一不想吃。”
江凭顿一下，也，凑过去咬住烤肉。
柳宜再喂他吃两三片，江凭咽下里的食：“真的得走，等会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