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棠希望梦见这些,又害怕梦见这些。
因为每次梦醒时的感觉,那莫大的失望和失落,都像是冰凉的海水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溺亡。
她原以为自己是个很理智的人,一件事情过去了,不论好坏,她都会选择放下而不再去想。
可君弈的死,却仿佛成了她永远的痛。
像是正在发酵的酒,时日越久,越浓郁。
云小棠忽然失意一笑。
原来这世上最令人绝望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过后再失去。
余光瞥见桌上的那把匕首,忽的将之拿了过来。
抽开后,在自己的腕侧划了一刀。
一滴鲜血打在桌上,手腕顿时传来刺痛。
这一幕刚好被进门的春华看见,她吓得不轻,慌忙地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云小棠手中的匕首:“小姐你在做什么!?”
云小棠:“我不小心的……”
春华目色焦灼,眼底隐约有泪:“你可别骗奴婢了……”
说着她将匕首拿远藏好,然后折身回来:“小姐别再这样了……”
云小棠没有办法,只好附和地应了一声:“好。”
……
云小棠回到云府后,大家依旧都很关心她,父亲不时问候她几句,母亲日日来陪着她。
却不似从前话多絮叨,只是陪着。
这搞得云小棠一度自我怀疑,她有抑郁得那么明显吗?怎么所有人都拿她当重度抑郁症来对待……
春华怕尖锐的器皿伤到她,全都藏好,连茶盏都不在桌上多摆一个,父亲母亲也小心翼翼的,唯恐多说一句话刺痛了她的神经。
对此,她是既感动,又有些无奈。
沈凌月的孩子早在年初的时候就降世了,是个胖胖的男孩,如今也有三个月了,模样可爱,颇为讨人喜欢。
今日柳氏来时,是抱着这个孩子陪同沈凌月一块来的。
云小棠见到沈凌月还有些恍惚,想当初,她还是个性格刁蛮不懂事的姑娘。
可转眼间,竟都已为人母,而且还和自己沾亲带故。
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沈凌月的性子还和以前差不多,心直口快,什么话都会说,这次她陪着母亲过来,倒也让这听雨阁稍微热闹了一些。
几人聊着,就聊到了云小棠开药铺的事情,沈凌月对此很不解:
“你这好端端的,开什么药铺啊,是钱不够用吗?你要是钱不够用,你和我说啊,我们家还能缺钱吗?”
柳氏一向看不惯沈凌月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横了她一眼:“我们家棠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在这多什么话……”
沈凌月气噎:“我这不是为小棠着想,你怎么老和我过不去……”
云小棠笑看着这二人,忙打圆场:“好了。”
“我哪里是缺钱,我这是在散财呢。”
沈凌月:“散财?”
云小棠点了点头:“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又换不来我想要的……”
一旁的柳氏敏锐地捕捉到了云小棠眼底的情绪,似是害怕她流露出伤心难过,立马将手中的胖小子递给她:“你要不要抱一抱?可乖了……”
三个月大的婴儿,肌肤雪白,被递到云小棠面前时,刚好咧嘴露出一个笑来。
沈凌月也忙惊喜地凑了过来:“母亲你快看,他笑了……”
这一幕难得温馨,云小棠望着这个可爱的婴孩,也没忍住伸手,想要抱一抱。
可手刚一伸出去,脑中便刹那闪过一个画面。
她蓦然回想起那夜君弈略显沉郁与无奈的眼神,他说,如果他的孩子像他,那他宁肯他从未来到这世上。
当时不觉,而今回想,一个人是活得有多痛苦,才会说出那样绝望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