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刺耳铃声之中,一声霹雳暴喝响彻整片丹枫林,惊得鸟兽四散。
难堪丧铃之扰,杨破亦出声反击,手中的长柄大刀翻起片片刀光,朝着蒋文发动猛攻。
丧铃枪与长柄大刀一交锋,蒋文立即借着杨破攻来的力量脱离战团,飞奔向蒋擎。
蒋文一边奔跑,一边掌中吐劲。他收发自如的内劲沿着枪杆直达枪锷处的两枚铜铃,将之震得叮叮而响。那无有间断的铃声传入耳朵,风随云、花飞雨和镜水月脸上的烦躁之感越发明显。
趁着风随云等三人心神受扰,阵中的蒋擎狂舞擎天枪,内劲如同巨浪惊涛般汹涌澎湃而出,朝着三人之间一闪而过的空隙刺去。同一时间,蒋文也舞动丧铃枪,枪头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铃音不断之下,枪劲随之吐露。
两大枪榜高手合力刺击同一个地方,风随云、花飞雨和镜水月组成的战阵立即被强大狂猛的枪劲撕开一个缺口。
缺口出现,战阵为之一停。蒋文抓住机会,身形一闪,轻盈灵动的丧铃枪幻出重重枪影,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镜水月罩在其中。蒋擎狂喝一声,擎天枪随身挥舞,将风随云和花飞雨牢牢牵制。
来势奇快,镜水月眉眼一挑,沉气一喝,掌中水月银枪疾舞而起,宛如一条银龙般迎上敌人。
对方是兵器榜上之人,镜水月排除一切杂念,施展快枪技法,与蒋文拼斗起来。两人都擅长轻灵枪法,步法也都比较灵活,兔起鹘落之间,已经交手将近十招。
敌人年纪轻轻,枪法却已经如此出众,蒋文心中诧异,手下缓慢加劲,打算多看几招。
另一边,镜水月离去的空缺已经由杨破补上,但是杨破的轻功排在四人之末,再加上刚才的战阵消耗了风随云和花飞雨几近半数的体力,此刻已经感到了疲惫,便由杨破为主攻点。
不论是蒋擎的擎天枪,还是杨破的长柄大刀,都是重型武器。杨破和蒋擎以力敌力,以攻对攻,大刀和大枪硬撼互碰,火星迸射。
二人交手了好几招,均被对方的强猛内劲震得气血翻腾,一轮对攻之后,都无以为继地各自后退几步,站在原地调气回复。
蒋擎看着杨破年轻刚毅的面容,心中惊讶无比,只因为杨破强横的内功,别说是二十刚出头,就是年近五旬的普通高手都不一定能及得上,怎能叫他不心惊。
但是眼前的年轻敌人虽然内力强横,对于兵刃所知却是不多,好多次能攻破自己防线的机会都因为不熟悉长柄大刀的特性而白白错过了。
心念及此,蒋擎心中迅速拟出以高明枪招来攻破对手的方案来。
“啪”的一声轻响,水月银枪和丧铃枪在一轮快速交锋之后,招式变化终于穷尽,最后只能互击一招,各自退开。
又是一轮交手,蒋文已经将镜水月的出招习惯摸得七七八八,暗中心喜。他乃是枪榜高手,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两三个念头转动,心中已经拟出一套克敌招数来。
铃声再起,丧铃枪再次出击,镜水月听闻铃音,不禁眉头一皱,还是难以忍受。
轻飘飘的一枪刺来,似是一点劲力都不带,镜水月不敢大意,也采取轻绵的招式迎击。
两枪一交,丧铃枪立刻生出一股黏劲,将水月银枪牢牢地粘住。镜水月心中一惊,正欲用力抢夺,突听蒋文轻喝一声,双手握住丧铃枪往下一压。
这外表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压,顿时让镜水月产生了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水月银枪之上的恐怖感觉。
在蒋文的强大内劲之下,丧铃枪在刹那间变得重逾千斤,将镜水月连人带枪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止如此,力抗重压之际,那两枚铜铃再次在蒋文的内劲驱动之下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镜水月近乎全部的气力全部用在抵抗丧铃枪上,此刻铃音再起,立刻让他面露痛苦神色,额头暴起青筋。但是他一身武功大多都在枪法之上,此时虽然难熬,也依然咬紧牙关,丝毫没有抛枪后退的念头。
看准了杨破不擅长使用武器的弱点,蒋擎抖开擎天大枪,几番点刺攻击之后,在枪法之中穿插使用抡扫技法,顿叫杨破连连受挫,数次鼓足内劲于躯干和四肢,硬接了几招抡扫重招。若非他天生体格惊人,后天习练内功深厚,又有风随云和花飞雨相助,早已经在蒋擎手底下受了重伤。
杨破曾经连续击杀罗谪、王怊、沈让和灵木道人等四名剑术高手,一方面是凭借着自己高强的武功,另一方面是因为公输缺已经将这四人的武功优缺点尽数记录在册,从小就教他破解之法。如今遇到了这枪榜第九名的“擎天枪”蒋擎,杨破内功强横但是临敌经验不足以及不擅兵器的短板全部暴露了出来。
稳了一下阵脚,风随云、花飞雨、杨破三人都倍感压力,只能采取徐图渐进的策略。
另一边,镜水月终于在全力施为之下,成功地将水月银枪从丧铃枪的压制之下抽出,得以重整旗鼓。
目睹镜水月力抗重压之下抽回银枪,蒋文不禁眼中露出几许惊讶之意,丧铃枪一摆,枪尖指向镜水月,铃音停止。
那刺耳异常的铃音终止,镜水月脸上的痛苦神色消失,当下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杂念全部排出,只留灵台一点清明。
镜月如雪,不染纤尘。
蒋文眼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这几次呼吸过后,眼前的少年敌手突然像是在这秋日艳阳之下涂抹了一层光辉一般,不但脸上的痛苦之色一抹而去,就连气质都在这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水月银枪一摆,镜水月睁开双眼,朝着蒋文做出一个进攻的手势。
蒋文心中有气,喝道:“不知死活,成全你!”
丧铃枪再次攻出,那对铜铃再次被激荡,铃音再起,镜水月眼神之中掠过痛苦之色,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七情上脸。
蒋文飞速直取头脸的两枪被躲过,踏步前驱,一枪斜劈向镜水月胸腹。镜水月挺枪一挡,借着蒋文的枪劲,倏地腰身发力,急速一个转身,借力打力,一枪还击刺向蒋文的脖颈。
蒋文心中一凛,丧铃枪迅速回击,及时截击在水月银枪的枪身处。
枪劲袭来,镜水月左手健腕一扭,水月银枪以他的腰身为轴,飞速旋转一周来到他右侧腰际。右手一抓,一送,银枪直刺向蒋文的咽喉。
这神乎其技的一招反击,顿叫蒋文脸上变了颜色,连忙向后退去。敌退我进,镜水月飞速向前,发起抢攻。
水月银枪暴起千重浪,将蒋文整个人都笼罩在枪影之中。蒋文亦毫不示弱,虽然身形在往后退,掌中的丧铃枪依然保持着攻击姿态,退而不乱,颇显大将之风。
好景不长,蒋文毕竟武功高出镜水月,在后退之中逐渐稳住阵脚,内劲狂吐之下,丧铃枪再次暴出铺天盖地的枪芒,如同洪水般迎上水月银枪的光影。
内功不及对方,正面硬拼之下,镜水月立即落于下风,被蒋文震得枪招涣散,招不成招,难以为继。
形势扭转,蒋文展开攻击,丧铃枪一击平刺而出,却好似同一时间发出了上平枪、中平枪和下平枪。
三道劲风扑面而来,内里却只有一枪是真,镜水月眼花缭乱,无从分辨个中真伪,只好采取圆舞枪花,严防死守。
连续两声间隔极短的金属轻响之后,真正的杀招下平枪终于露出端倪来。
铃音叮叮之中,丧铃枪飞速刺向镜水月的下盘,枪至中途,枪头再次乱摆而起,叫人难以防范。
下盘被一团枪影笼罩,镜水月腾身跃起。
“接招吧!”蒋文厉喝声中,手持枪尾,丧铃枪斜向上追刺。对手身在半空,蒋文这一枪全速刺出,毫无花假,力求一枪毙敌。
千钧一发之际,镜水月眼中透射出强大的自信,在半空之中,突然右腿一伸,一曲,一圈,竟然以腿将丧铃枪紧紧扣住,身子也稳在了对方的长枪之上。
这匪夷所思的应变之招顿时叫蒋文呆了一呆,在他产生惊愕的这一刹那,镜水月掌中的水月银枪密集地飞速刺出,好似银河之水倾泻而下。
蒋文大惊失色,又不愿意被晚生后辈逼得丢了成名兵器,当下力贯双臂,将丧铃枪狂挥砸向地面。
镜水月在半空之中虽然失去了身形,但是右腿依然紧紧地扣住丧铃枪,随枪飞向地面。
丧铃枪划过一个圆弧,在近乎与地面平行之时,镜水月突然大喝一声,右腿贯注内劲,全力一拉。
蒋文的力道已经使老,如今被镜水月蓄力一拉之下,丧铃枪立刻脱手飞出。
镜水月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早已经观测好了整个战局,下落的过程之中腰身使力已经调整好了角度。如今丧铃枪被他贯劲一腿拉飞,笔直地朝着蒋擎的后背飞去。
“大哥小心!”蒋文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镜水月了,立即展开轻功奔向蒋擎而去。
正当风随云、花飞雨和杨破三人被蒋擎的擎天枪困在前方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一杆长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蒋擎身后飞来,顿叫蒋擎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转身抵御。
擎天枪回身一击命中丧铃枪,发出一声震耳巨响。这一枪相当于蒋文和镜水月的合力一击,强如蒋擎也被震得五内翻滚,难受得险些吐血。
丧铃枪被挑得冲天而起之际,蒋文已经赶到蒋擎身侧。同一时间,风随云发号施令,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各自散开,占住了一方位置,将蒋擎和蒋文兄弟二人围困在其中。
接回丧铃枪,蒋文和蒋擎背靠背而立。蒋擎看着分立于四方的风随云、镜水月、花飞雨和杨破,脸露冷笑,说道:“原本打算让你们少受些苦,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蠢到让我们兄弟双枪合璧使用战阵。不过也好,能死在我们兄弟二人的双枪战阵之下,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不负年华了。”
风随云出口讽刺道:“兵器都被我师弟打脱手了,还吹什么牛。”
蒋文被气得脸色一阵发白,恨声说道:“那只是我一时大意。”
“不!”,风随云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成名武器脱手,就是为你自己而响的丧铃。”
蒋文怒吼道:“狂妄的小子!看枪!”
他口中虽然朝着风随云怒吼,但是起步上前发动进攻的却是蒋擎。
蒋擎一马当先,擎天枪展开突刺攻击,向着风随云一往无前而去。而蒋文则脚步灵活移动,与蒋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丧铃枪劲吞吐不定,两枚铜铃再次叮叮作响。
这一段距离方才是这对枪榜高手的战阵核心所在。蒋擎的擎天枪势大力沉,强突猛打极具优势。蒋文的丧铃枪则是轻巧灵动,配合步法可以近乎完美地拱卫蒋擎。这段距离,正是二人多年来并肩作战培养起来的默契。凭借它,蒋文既可以在蒋擎占据上风的时候随时发动突袭,杀伤敌人,甚至立毙对手。也可以在蒋擎进攻受挫的时候协助防御,更可以随时采取游击战法,保证蒋擎不受围攻之厄。
擎天枪主攻,丧铃枪拱卫。
“杨兄!”风随云一声清喝,主动出击,迎上蒋擎。杨破会意,也紧紧随着他,合斗蒋擎。
花飞雨和镜水月各自手持兵器冲向蒋文。
风杨二人之中,杨破的内功之强已经足以匹敌沈让这个级别的高手,只怕比之“金狮”姚猛和“银狮”姚飞都已经不遑多让了。两人采取正面硬撼的策略,杨破鼓足全力与蒋擎相抗,风随云以灵活步法配合双刀协助杨破。
距离过近,花飞雨害怕伤了自己人,不敢施放“暴雨”绝技,与镜水月二人合斗蒋文,一时之间也难以占据上风。
不论双方如何进行攻防,蒋擎和蒋文始终保持着中间的那段距离不被过分拉大,以使己方的攻防都处在一个相当的高度之上,让风随云、杨破,花飞雨和镜水月难以攻破。
双方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风随云等以四敌二,不但始终占不到半点便宜,己方阵型反而被两名枪榜高手打乱,再次回到了各据一方的样子。
风随云静立当地,眼神之中闪过精芒,心中思索着破阵之法。四人之中,以他的战场观察能力最强,多个攻防回合下来,他已经发现蒋氏兄弟的双枪战阵,最核心的地方就是二人之间的那段距离。只要能攻破那段距离,迫使二人彼此失去呼应,到时候集四人之力全力攻杀蒋文,当有破阵杀敌的可能。
蒋擎在前,蒋文在后,二人再度冲杀过来。
风随云朝着杨破使个眼色,二人继续迎击蒋擎,蒋文仍然由花飞雨和镜水月对付。
蒋擎似是下了决心要将二人一枪杀毙,擎天枪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刺来,气劲裂空,发出嗤嗤声响,令人闻之胆寒。
这一枪的威势,彻底将风随云和杨破的血性激发,二人一声惊天狂喝,豁尽全力攻向蒋擎。
追云逐月刀、长柄大刀和擎天枪毫无花假地正面硬拼,三人的内劲同时吐露,发出震天巨响。
风随云应声吐出一口鲜血,连退五步,左手虎口震裂,追云刀捏拿不住,掉落在草地之中。杨破的长柄大刀乃是寻常兵器,如何能禁得起这样的猛烈碰撞,“乒”的一声,刀身全部碎裂,四散而飞,只剩一个木柄依然拿在手里。他内功雄厚,又有风随云相助,虽然经历了一记硬拼,却只是身躯摇晃了数下,仍然能立在当地,不需要后退卸力。但是一时之间,也无力再攻了。
蒋擎以一敌二,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避免在两个年轻后辈面前丢脸,强行压下翻腾不已的气血,稳立当地,显出强悍的本色来。
另一边的镜水月和花飞雨也再次无功而返,分别退开,各站在蒋文的一边。蒋文已经再次把握时机,依然保持着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守护着蒋擎的后方。在花飞雨和镜水月的又一轮狂攻之下,他也显得有些疲惫。
突然,风随云一声怒吼,右手持刀,一阵狂风似的杀向蒋擎。杨破也发出一声霹雳巨喝,抛去手中的木柄,铁拳紧握,直扑过去。
蒋擎脸显怒容,擎天枪一抖,毫不畏惧地迎上二人。
风随云冲至一半,忽然一个旋身,右脚一扫,掉落在草地之上的追云刀被他轻点一记,立刻贴地急飞向镜水月而去。
这一下举动,顿时让蒋氏兄弟摸不着头脑。但是蒋擎尚未来得及细想,杨破已经势如疯虎般地杀至面前,一双铁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狂轰而来。风随云在稍一停顿之后,也立即身如疾风,直扑过去。
追云刀贴地飞到一半,突然往上飞起,飞至镜水月身前。
与风随云并肩作战多次,镜水月心下立即明了师哥的用意,当即大喝一声,一个急速旋转,水月银枪挟带着他的全部内劲,一击扫在追云刀的刀柄之上。
追云刀飞出,镜水月力脱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追云刀贯注着镜水月和风随云二人的真劲,风驰电掣般地飞向蒋文而去。
这一下立即将蒋文骇得大声惊叫起来。同一时间,花飞雨及时启动,飞冲向蒋文。
蒋文惊骇欲绝,拼尽全力举枪一挡,一声金铁巨响声中,丧铃枪折断,追云刀直飞上半空。
寒光一闪,花飞雨的身影急速掠过。
血花溅出,蒋文身首异处,倒毙当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蒋擎尚且在力敌杨破的猛攻,蒋文已经身死,而风随云还未有完全到达攻击区域,向蒋擎展开攻击。
风随云矮身钻入擎天枪和铁拳的交战范围之内,左闪右躲地出刀,不但没有障碍到杨破的拳法,还将蒋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追云刀自半空中坠落,风随云刀光一闪,倏地从蒋擎身侧钻出,右手往后一抛,逐月刀飞向杨破,自己则腾空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