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到了陈晓磊的住所,风随云带着楚雪欣然前往。
来到甘露轩,只见其坐落在一片繁华之中,显得格外的破旧。
风随云叩响门环,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来应门。
门扉打开,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这男子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是顶上的头发已经脱去一半,露出了锃亮的脑门儿,双眉细长过目,一双眼睛白多于黑,目神坚定。山根不高,鼻梁缓缓而起,鼻头阔大且毫不露孔。颧骨低平,耳朵不大,轮飞廓反,耳珠朝口翻起。唇上蓄着小胡子,嘴巴上唇极薄,下唇甚厚,显得极不对称。
风随云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陈晓磊?”
半秃男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在下正是。”
风随云喜道:“辛瑶我来找先生完成一幅画作。”
一听是有生意上门,陈晓磊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她的,快请进来。”
风随云和楚雪随着陈晓磊进入小院子中,见里面的事物摆放还算是有些秩序。
进入一间小屋之中,一望便可知是陈晓磊平日里作画的地方。
互通姓名之后,三人坐定,陈晓磊笑着问道:“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样的画作?”
楚雪不禁问道:“先生难道什么画都可以作出吗?”
陈晓磊哈哈大笑道:“在下肯定不敢夸口样样精通,但是就目前所知的画派技巧,倒也还难不住陈某。”
听到对方如此自信,风随云不禁心中大喜,说道:“我想请先生为我补足一幅画。”
陈晓磊点了点头,问道:“客人可带了画来吗?”
风随云将画取出,交给陈晓磊,说道:“请陈先生过目。”
陈晓磊微笑着接过,然后展开一看。
他并没有如辛瑶和徐明般露出惊异神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此画尚可,可入名家之流了。”
然后细观了片刻,又望了楚雪一眼,微笑着问道:“可是要我以这位姑娘的模样来补足画中空白的面庞吗?”
风随云说道:“正是,这一部分绘画起来极为艰难。”
陈晓磊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
风随云不禁一愕,说道:“不艰难吗?辛瑶都直言无能为力。”
陈晓磊不屑地笑了笑,说道:“辛瑶哪有本事学画,我早就劝她放弃了,是她自己立志要做一名画师。此人志大才疏,早晚害人害己。”
听到陈晓磊对于辛瑶的评价如此之低,风随云和楚雪都不禁心中为辛瑶鸣起不平来。
陈晓磊继续说道:“辛瑶不单难成高明画师,她就连家中事物亦处理得极为糟糕。她对……”
眼看陈晓磊对于辛瑶的鄙夷之辞颇有些无穷无尽之意,风随云连忙打断他,说道:“不知陈先生要收取多少费用?”
陈晓磊呵呵一笑,说道:“既然是辛瑶来的客人,那么就收取三十五两银子吧。”
楚雪不禁咋舌道:“居然要这么贵的。”
陈晓磊微微一笑,说道:“这只是很平常的价格。”
风随云说道:“好,就三十五两银子。多少天完成?”
陈晓磊哈哈一笑,说道:“风少侠果然痛快。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之下,二十天足矣。”
风随云从怀中取出三十五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一言为定,银两已经在此。陈先生还需要些什么?”
真金白银摆在面前,陈晓磊开心地笑了笑,说道:“自然是需要楚姑娘做出几个表情,我好选择能完美匹配这副画作的神情。”
风随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凤血金钗,十分郑重地将之插入楚雪的发髻之中。
这造型精美至令人无法挑剔的凤血金钗立时让陈晓磊的一双眼睛亮起,几乎不敢相信世间能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风随云看着陈晓磊的模样,心中暗道:若是有火光映照,保证你嘴巴都掉下来。
全速奔驰之下,长安城已经隐隐在望,韩烈心头一喜,催动胯下骏马,朝着长安城而去。
进入城中,韩烈在一番打听之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新落成的水月寒宫。
递上姬无双的亲笔书信,不一会儿就有水月寒宫的门众引领着韩烈前往贵宾室。
而贵宾室门口,也已经有一名冷如冰霜,俊美无双的中年男子在等候了。
那中年男子看到韩烈前来,开口说道:“水月寒宫镜如雪,特来迎接韩堂主。”
他的声音好似是被霜雪覆盖着一般,脸庞也是沉冷到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一双眼睛之中却流露出少许温暖之意。
水月寒宫宫主乃是天下第一美男,更是出了名的冷漠孤僻,是以韩烈也并没有半分不悦之感,反而因为镜如雪亲自在贵宾室门口迎接自己而觉得十分受重视。
韩烈恭敬地说道:“晚辈鬼影门韩烈,拜见镜宫主。”
镜如雪微微颔首,淡淡地说道:“进来说吧。”
走入装饰淡雅的贵宾室之中,镜如雪示意韩烈入座,然后说道:“能得三哥亲自写信举荐者不多,韩堂主年纪轻轻,显有过人之能。”
韩烈连忙谦虚了几句,然后问道:“晚辈拿了信件之后,就全速赶来,生怕错过了会议。”
镜如雪淡淡地说道:“并没有错过,会议明天的正午方才举行。韩堂主可以在水月寒宫之中休息一日,明日再与我们一同商议定策。”
韩烈点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明日参加会议的都有什么人呢?”
镜如雪正色说道:“太昊山伏羲宫宫主玄天真人,九曲堂堂主黄青,华山剑派副掌门戚松,长安雁回轩的穆子忠老板,我,还有你。共有六人。”
这六人之中,除去穆子忠是个纯粹的商人,韩烈长年在东边经营,剩余的四人都是西北武林之中举足轻重之人,尤其是玄天真人,更隐然是整个西北武林的领袖人物。
有了这些出众人物的协作,韩烈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信心来,自信扳倒朱璧和薛袭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翌日正午,会议按照计划在水月寒宫的贵宾室之中进行。
玄天真人、镜如雪、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全部出席,气氛颇有些凝重。
玄天真人坐在上席,问道:“目前的情况如何?”
戚松正色说道:“从我们目前接到的消息来看,我们似乎已经全面落入了下风。欧阳康、兰兴波、管博、银叶身死,烈火堂被烧为一片白地,如今朱璧血腥覆灭左亭和姚氏兄弟的人证只剩下了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物证我们则半分也没有拿到。”
黄青皱着眉头说道:“这朱璧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好生老辣,着着抢占先机,将我们拖入了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之中。”
玄天真人点头表示赞成,说道:“确是如此,只是在我看来,朱璧却并不是处处占了先机。”
戚松不禁微微一愕,疑惑地道:“真人并不认为朱璧占了先机?”
玄天真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的满脸疑惑之中,镜如雪沉吟了少许,淡然地说道:“二哥的意思可是觉得朱璧操之过急了?”
玄天真人缓缓地说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然后解释道:“在座的都是一方豪杰,年纪都较朱璧为长,识见都较朱璧为高,却为何都没有想到朱璧有此举动呢?难道真是朱璧才智通天所致吗?”
黄青闻言沉声说道:“当然不是因为朱璧才智通天,而是我压根就没有想到朱璧会在金玉钱庄刚刚迁入洛阳不足一年的时间就自断一臂,将最强臂助之一的管博除去。”
穆子忠接口说道:“金玉钱庄与长安商会的生意往来,也是由管博与欧阳康签订,然后才逐渐推动的。如今他却亲自剪除了此二人,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戚松说道:“就连与洛阳各界人士都关系良好的银叶也与管博同车溺亡,朱璧这一番举动,几乎等于自废武功。”
听到黄青、戚松和穆子忠各自分析了一遍,玄天真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望着众人并没有答话。
他虽然未发一语,但是却让黄青、戚松、穆子忠三人慢慢露出微笑,也让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烈眼中露出钦佩之意来。
本来因为朱璧好似才智超群而带来的压力,在玄天真人三言两语之间被化解了。
压力解去,戚松显得轻松了不少,笑道:“我竟然一时不察,差点被朱璧给蒙住了。”
穆子忠思索着说道:“朱璧并非是愚昧之人,必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自我耗损,但是他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恢复了往日里的强大信心,黄青调整了一下坐姿,微笑着说道:“看样子穆老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从朱璧的这一连串看似占尽先机但是实则丧心病狂的举动之中,我看到了两个字,恐惧!”
玄天真人无比肯定地说道:“不错!正是因为恐惧,他才会完全无视管博、欧阳康、兰兴波和银叶的巨大作用,而将他们全部除去。”
镜如雪冷冷地说道:“朱璧之所以能在这短短数年之内达到如此成就,所依仗者无非是朱素峰、封谦、管博和薛袭。如今朱素峰和管博已经死去,薛袭虽然在北平与朱璧形成呼应,但是他自己的位置尚且不稳,又岂能抽出足够精力来协助朱璧呢。”
说着望向了韩烈,韩烈正色说道:“我会与大师兄在河北与山东的交界之处牢牢牵制住薛袭,令他无暇西顾洛阳。”
玄天真人朝着韩烈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转而问穆子忠道:“目前长安商会与金玉钱庄的合作事项如何?”
穆子忠不无担忧地说道:“一切如常,甚至有更加密切的迹象。巨大利益面前,又岂会有人去在意会长是复姓欧阳还是复姓上官。”
黄青的九曲堂本来就经营着黄河的水运保镖生意,说道:“九曲堂并没有和金玉钱庄合作,但是飞棹行却和金玉钱庄合作紧密,更在管博的穿针引线之下与洛阳的云帆济达成了互相购买废弃船只的协议。”
戚松说道:“大师兄已经到达洛阳,暗中保护燕轻歌小姐。毕竟如今管博已死,再想得到有关于金玉钱庄的情报,非得燕小姐出力不可。”
镜如雪接着三个人的话语说道:“如此看来,想要正面硬碰硬将金玉钱庄击垮已经难以做到了。”
玄天真人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镜如雪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半分心中的所思所想。
剩余的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也都各自思索起来。
整个贵宾室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更增添了气氛的凝重之感。
过了半晌,玄天真人沉雄的声音响起,缓慢却又稳健地说道:“《易经》有云:盛极则衰,否极泰来。如今的朱璧虽然表现出了不可阻挡的上升趋势,但是他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又能够继续上升多少呢?”
戚松沉吟着说道:“他能有如今的局面,管博功不可没。他设计溺杀了管博,往后的外事商谈必然不会像过去一般顺利。我们或许可以在商业洽谈方面做些文章,将金玉钱庄的合作者拿走一些。”
穆子忠摇着头说道:“此事绝不易行,朱璧如今在水运生意之上投入了巨大资金,金玉钱庄的船只已经航行在了黄河和运河之上,更有薛袭在北平与之呼应,在这种获利颇丰的情况之下,要分走合作者极为困难。而且我们手下根本没有一个在外事方面能与管博相提并论之人。”
镜如雪忽然冷冷地说道:“如果从外部无法攻破金玉钱庄,那么何不从内部入手呢?”
韩烈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封谦曾经因为追杀我而遭我重创,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我肯定他已经武功全失,而且身体健康状况远不如以前。”
黄青望着韩烈,说道:“韩堂主的意思是,封谦只怕已经命不久矣?”
韩烈点了点头,说道:“我的三十五路飞鹰刀传自师父鬼影龙王,这套刀法乃是因为我于内力攻击方面甚有些天赋,由师父为我量材而创的。凡是被我以内劲贯刀斩伤之人,全身经络必遭难以痊愈的重创。那日我恼恨朱璧派人暗杀,将封谦全身经络尽数击伤。如今算来,也已经有三年许了。若我所料不差,封谦阳寿将尽。”
黄青闻言大喜,说道:“若是再去了封谦,则朱璧现今金玉钱庄的智囊根基全部倒塌,大厦将倾。”
玄天真人闻言淡淡地一笑,说道:“封谦之死,定当是朱璧由盛转衰的征兆。”
然后对镜如雪说道:“四弟所谓的从内部攻破金玉钱庄,应当不是单指封谦一人吧。”
镜如雪点了点头,说道:“不论是洛阳商界,还是长安商界,他们与金玉钱庄合作的基础乃是互利共赢。如果这个基础没有了,那么又怎么会有合作呢。”
玄天真人说道:“不错。既然互利是合作的基础,那若是我们去和目前与金玉钱庄合作之人再谈一笔生意,应当就足够使金玉钱庄逐渐崩塌了。”
黄青望着玄天真人,眼中闪烁着精芒,说道:“真人是想让那些合作者从互利转为独自获利?”
玄天真人回看着黄青,缓缓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可以因为利益而与金玉钱庄合作,那么为何不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瓜分了金玉钱庄呢?”
穆子忠拍案叫绝道:“正是如此!与朱璧合作的人越多,金玉钱庄的潜在威胁也就大了一分。”
玄天真人缓缓地说道:“不错。单看朱璧在这数年之内肆意扩张的姿态,显然并没有完全认识到这一点。或者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因为无法抵抗巨大利益带来的成就感而停下脚步。”
黄青点头说道:“金钱自古以来就可以扭曲人心,这世间自认为能够驾驭金钱但是却反过来被金钱所驾驭的人多如天上繁星。”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对策,那么就可以各自行动了。穆老板和黄堂主可以放弃原先的观望态度,改而同意与金玉钱庄合作,然后再积极寻找并培养外事能力与忠诚兼备的手下。而另一方面,”
说着,扭头望向韩烈,说道:“还需要鬼影门的支持才行。”
韩烈正色问道:“真人有何吩咐?”
玄天真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还希望鬼影门的莫离堂主能够示敌以弱,假意失去一到两座码头,然后经常带众突袭劫掠,将薛袭的阵脚扰乱,必要时摆出沿运河反攻的架势,让他不得不腾出足够精力来处理运河北线至东线的事务。这样一来,就算是朱璧危在旦夕,薛袭都不一定可以抽身前去营救。”
韩烈听得心中佩服不已,点头说道:“晚辈回去之后,定当告知大师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会采用真人的计策。”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计策已定,让我们静待时机吧。短则三年,久则五年,朱璧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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