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认得我么?还是你已经忘了我是什么样子了?”
“没有,我记得你是玉珺。”
怎么可能会忘呢,他就算看不见她,也早已将她的样子在漆黑的夜里描绘了千遍万遍。
他笑了起来,对她行了个礼道:“多谢玉珺小殿下,日夜不歇地照顾我,我才能好起来。”
看着他举止正常的样子,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对他道:“你恢复了就好,你说就剩七日,今天已经是七日中的第四日,既然已经好了,那就告知一下宜姐姐他们,也好早些把这档子事结束了。”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低下头来,淡淡地回了声“嗯。”
玉珺转过身去,抽出一张纸提起笔来,蘸了墨后便在纸上飞速地写写画画起来,如今她模仿景千行的笔迹已经驾轻就熟,随手一笔就已经跟景千行的笔迹分不出真假了。
她一边写着一边说道:“你眼睛才好,就先在屋子里熟悉一下光线,写信送信的事儿就交给我来,你好好休息着,等宜姐姐他们来接我们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好,都听你的。”
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带着十分讶异的表情,而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写着。
写完后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松松的发髻垮到了一边,裙角也被风带得飘了起来,同时飘进了他的心里。
他循着记忆,从书箱中拿出那卷他画下的美人图来,原本并没有画上五官的脸,此时此刻却有了十分清晰细致的五官。
他将画拿了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画上红衣美人清晰的脸,却是与他记忆中玉珺的脸完全重合。
他早已不在乎算卦中预示的他命定之人是谁,只是惊讶于为何她会穿着与画中一模一样的红裙。
看到画纸上隐隐约约的折痕,联想到她早已看过他画的这幅画,再联想到她常常向他问起有关他的心上人,可是就算是照着图来做,也绝不可能做得与他幻境中那个身影的红裙一模一样,诸事种种,只能说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原先他还苦于该如何摆脱这个红衣女人与他命运之中的联系,如今看来,既然是她,那么他所有的顾虑,都不再是顾虑了。
玉珺很快就回来了,她透过窗棂看见他正在观摩那副红衣美人图时,原本准备推开门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间,她实在心里烦闷,便提着伞走到了院子中,练起武来,却总觉得不尽兴,景千行听见动静后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衫,在晦暗的光线下,明明是鬼,却仿若神仙下凡。
她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着他,晚风吹进了她翻飞的袍子中,冷得直刺骨髓。
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说:“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练武?”
他说:“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出来也不披件衣裳?”
他说:“为什么不说话?”
一句句问,却像是要将她推至悬崖。
她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口舌,说道:“你既然已经心里有人,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树叶被晚风吹落,刮过了她拿着伞的手,刮得她生疼。他定定地看着在风中显得格外瘦弱的她,那句在他脑海中重复了千遍万遍的话终于找到了机会脱口而出:
“对不起”
她低下了头,转过了身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你。我的心上人,是你。”
她猛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恍惚地说道:“你说什么?”
他朝着她走了过来,重复着他刚刚说的话:“是你,我的心上人,是你。”
她抖了抖,眼角流出泪来,她怔怔地看着他,恍惚地问道:“那你那副画上的人,你说的在人间的人?”
他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说道:“画上的人是你,在人间的是你,不在人间的,也是你。”
她注视着他,苦笑道:“你何苦…”
景千行退后了一步,朝她深深行了个礼,道:“是我太过僭越,惊扰了小殿下的清净,抱歉。”
说完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她眼角的盈盈泪光在晦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的身影,在他走到树下时,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我听见了,你说的话,我很开心。”
他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苦笑已经不见了,虽然眼角依然带着泪光,但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笑意。
她看着他继续说道:“明日,我们就去我说的那个大坑里看看吧!明早宜姐姐他们就会来接我们。”
他笑了笑,回道:“好,听你的。”
当公孙宜与百里简带着人来到他们院子门前时,玉珺跟景千行已经准备好了行头,公孙宜走上前去,替她拢了拢而后没能梳上去的一缕发丝,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都准备好了?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