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二房回了镇上,那吴师爷早派了人盯着,一得了消息就上门了。
姜铎正跟自家儿子说话呢,听了宋叔的通传,知道吴师爷急急忙忙上门的理由,姜铎也想快点解决这个事情,直接请人进了书房。
姜铎早先就知三郎这孩子小聪明有一些,只不肯定下性子来读书,这回也不叫他回去,只带了他去书房会客。
那吴师爷官场混迹已久,惯常最爱笑脸相迎,就算今儿要谈的事双方难免僵持,他还是笑呵呵地打了招呼:“姜兄,我前儿新得了一盒好茶,哪天姜兄有空,赏脸来我家一起试试这茶是不是名副其实。”
姜铎也不跟他废话,直道:“我对茶追求不高,恐怕欣赏不来。吴师爷,咱们不必浪费时间,你直说你家大郎和我家茵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叭?”
吴师爷道:“姜兄,我家那孽障一回去之后,我知道了他被打的原因,只觉得你们打轻了,当下我也给他狠打了一顿,他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你看这两个小的,以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赶明儿大郎就去姜家村接了茵娘回来,你看你们打都打了,也要为他们小两口的以后着想不是。”
不然还能怎么做呢,吴师爷一点儿也不觉得姜铎会舍了面子,要求小两口和离。
毕竟就像他家,不管在家闹得多厉害,出了门子,他和大郎还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少有人知道他们父子俩私底下打得死去活来。
人嘛,站得越高自然就越在意自己的名声。
姜榆只觉得这吴师爷脑壳被门夹了,他家都这样对二姐了,他们全家还有觉得二姐会回去跟他们好好过日子。
不过是仗着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就算错不在二姐,可是更多的指指点点只能落在身为女子的二姐身上,而吴大郎身上的那些劣根性,只等着以后渐渐别人忘了,他再稍稍表现一番,又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男人了。
姜铎阴沉着脸道:“我和吴师爷的看法倒是不同,吴大郎把茵娘肚子里的孩子都给打掉了,这两口子结的可不是姻缘是孽缘,我看不如就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好。”
吴师爷笑道:“姜兄此言差矣,老话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男子再娶比女子再嫁容易得多了,若是真的为了茵娘的名声着想,姜兄才应该更慎重考虑才是。”好不要脸的东西,竟拿了茵娘的名声做威胁。
姜铎气笑道:“我家茵娘的事,我们自家操心就好,不劳烦吴师爷费心。说起名声我看吴师爷才更应该在意才是,听闻县令大人最是爱重他家夫人,想来是看不惯这暴虐之事,吴师爷自是应该好好看管好自家人,省得哪天县令大人知道了吴师爷家风不严,冷落了吴师爷。”
姜铎想着他自己不过是一教书先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吴师爷跟他一样只有秀才之名当不了官,在县城专营了十几年才当上师爷,想来对着名利场在乎得很。
若是他能为了他儿子的亲事豁出去,姜铎倒也佩服他,但是显然此人年纪还未到退下来的时候,恐还想在这名利场专营十几年,所以想退了这门亲事倒也不难,只需掐中他的要害即可。
吴师爷听姜铎说若是不肯,竟要传到县令大人那边去,若是被县令大人知道了自家的丑事,只怕确实不会再用他。
且不和离这姜秀才竟然是要反目成仇的样子,心里对这门亲事的执着已是去了一大半,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儿子娶的哪个,他刚开始让他儿子娶茵娘就是为了交好姜秀才。
他是在县衙里当师爷没错,现在看着风光,只是每任的县老爷来了都需要他们这种本地人来站稳脚跟,等到县老爷任期满了,拍拍屁股拿着政绩走人了。
而他还要在这生活一辈子呢,帮忙做事,那很多都是得罪人的事,在县城他很有几个仇家,只等着他哪天掉下来生吃了他。
再说县衙不缺像他这样年纪一把还考不上举人,做不成官,又对其他万般瞧不上的秀才。
等他再过几年脑子不好使了,很快就被人一脚踹下来了,到时候他家那个孽障又不争气,他们家在县城得罪的人家还能不过来踩他一脚,所以他才早早打算以后回来荷花镇养老,把家里的女眷都留在荷花镇,跟姜秀才结亲。
姜秀才虽然只在这荷花镇当个先生,可是这些年他教出去的学生不管成没成才,把大半荷花镇说得上号的人家都给包圆了,姜秀才在这荷花镇比自己混得开,自己不能把姜秀才给逼急了。
本来好好一门亲被家里那个孽障给结成了仇,吴师爷只好及时止损了:“姜兄执意如此,这门亲事便也作罢,只怪两个小的没有缘分走到最后,只这荷花镇我只和姜兄聊得来,望这事莫影响了我与姜兄的感情。”
“那就明儿一早县衙门口见,此时越早有结果对你我两家都好。”朋友是不可能跟你做的,他姜铎缺这种朋友吗?
姜榆只觉得二狗子现在在她眼里,气场三米。霸气侧漏,原本她也以为,二狗子这种古板的读书人一下子就要被老奸巨猾的吴师爷给ko了,没想到二狗子居然战斗力顽强。
姜榆如此方才明白了前些天二狗子跟她说的那些话,若是二狗子不是个秀才,只怕那吴师爷连上门都懒得上门,只需动些小手脚,就够他们一家遭殃了,所以二姐才会有那样的担忧。
只二狗子在荷花镇也算是苦心经营,自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她们家去,姜铎就像一颗大树,能护着他们一家,而二狗子每天都在循循善琇她也变成参天大树接替他的重担。
隔天一早两家人果然火速到县衙把文书给理清楚了,吕氏陪着茵娘回了一趟吴家把嫁妆收拾了一番,在吴大郎的不敢相信之中离开了。
打死他都不相信,茵娘居然还能逃脱他的手掌心,她这么多次的妥协,让他以为这臭婆娘已经被他驯服,不会再反抗,而现在茵娘的所有行为都让他感觉到了背叛。
他心中暴怒不已,只想把她狠狠整治一番,让她知道害怕,但是她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了,就他一个人在这气得跳脚。
茵娘本来就嫁到姜铎他们住的那一块,虽然出嫁后不常出门,但还是有不少附近的邻居都认得她,她就这样搬了嫁妆到她二叔家,街坊邻居们虽然没有像姜家村的村民那般直接地问,但还是旁击侧敲。
关于茵娘和离的原因,吕氏和姜铎大晚上的也商量过了,只这茵娘性格实在是立不起来,且先在他们家住着,日后就是相看人家,也只相看比他们家低些的。
不说她二婚很难嫁到比他们家好的人家,就算是有,以茵娘的性格也拿捏人家不住,还不如就找个荷花镇附近村庄,那些家里人好相处,家中又略有薄产的人家,只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倒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所以对于茵娘和离的原因,他们只打算不大肆宣传那吴大郎的狠毒,至于如果别人来问,他们实话实说便是了。
这男人打自家的婆娘并不稀奇,荷花镇上哪天没有这样的八卦?只是把自己亲生的孩子给打掉的,真真是头一个,这事一时成了荷花镇的饭后谈资,只是这吴师爷一家到底在县衙当差,很多人不敢狠得罪,只私下说说罢了。
好巧不巧,那相看吴家大娘子芝娘的那户人家,是县上小有名气的读书世家,那吴师爷攀扯了许久才攀扯上那户人家,那户人家近日派了人来荷花镇打听吴家一家的作风。
不用狠打听,也就知道了芝娘的大哥竟然打人成瘾还打掉自己的孩子,真是岂有此理,那打听的管事,匆匆回去告诉了家里的阿郎、娘子,这门吴师爷专营已久的亲事,就这样打水漂了。
一时吴师爷还不明就里,忙问了过来县衙找自己的管家:“洪管家,洪管家,这事不是差不多是板钉钉上的事了吗,怎滴突然又变卦了?”
那洪管家只道:“吴师爷只回去荷花镇拉个人来问问,你家吴大郎做的什么好事,我家老太爷最是中规矩,岂会容许有这样的姻亲?吴师爷有空了不若多关心关心家里的儿郎才是正理。”
吴师爷这才知道他家的事竟是公之于众,荷花镇的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