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阿姨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你为了不做手术绝食了好几天,只能请护士给你强制注射葡萄糖。”沈知言道:“林祎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呢?”
“我不可理喻?”林祎凯突然坐起来一把抓住沈知言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少他妈的教训我,沈知言,你知道锯了腿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吗?啊?我他妈的就成了一个坐轮椅拄拐杖的废物,一天到晚要我爸妈伺候我不说,体考这条路也完蛋了,你的人生顺风顺水,高考,升学,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无往不利,那我呢?我能怎么办!”
林祎凯中考的时候就是凭借体育成绩才进的育英中学,一年前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二人在育英门口的烧烤摊上举杯相庆,彼时的林祎凯意气风发,指着手机上的地图对他说:“看到没,老言,北京体育大学离清华只有三公里,到时候去了北京,咱俩天天一块去各地方逍遥自在!”
沈知言在旁边啪啪鼓掌:“好侄子,那你加油!”
“别贫。”林祎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盯着自己的双脚自信地说:
“我肯定能考上的。”
没成想,不到一年,物是人非。
沈知言轻轻道:“现在才高二,你就算不走体考,好好学两年也能上个211。”
林祎凯冷笑:“你说的到容易,我中考就是靠着体育被录取的,文化课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现在想重新拾起来,做梦呢?”
“我绝不截肢,让我绝食而死吧。”林祎凯对着沈知言一摆手,自暴自弃地说:“截肢后光复健就要一年,更别说之后还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并发症。高考什么的我也不想了,老言,我刚刚也不是对你有意见,我知道你上清华肯定没问题,但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去不了北体,不过你放心,等你得了状元我肯定第一个去参加你的升学宴。”
“没有高考了。”
沈知言望着林祎凯颓丧的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从育英退学了。”
“你退学关我屁……,你说什么?”
林祎凯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知言,沈知言则一脸平静,仿佛他刚刚说的不是退学而是一会儿去哪吃饭。
“我要去运水一中,打竞赛,看看能不能走保送的路子。”沈知言说:“我的数学水平你也知道,应付高考绰绰有余,但跟那些从小就把奥数当饭吃的竞赛生应该还是有差距。”见林祎凯一脸怀疑的表情,沈知言打开书包,拿出里面各色的退学手续表递给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老徐也劝我,来不及了,育英的校长也找我谈了好几回,说我现在要是一意孤行,将来肯定会后悔并为此付出代价。”
沈知言双眸微垂,站在病床边阴影里,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现在我也是重新开始了,大侄子,你说咱俩你现在算不算同病相怜?”
退学手续上盖着无法作假的钢印,林祎凯对着那几张表愣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我吧?”
沈知言听了他的话微微抬头,也不答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看上去温柔又怜惜。
林祎凯心里“咯噔”一声,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地说:“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我我就是这两天心情不好,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沈知言神色不变:“真的?”
林祎凯慌忙点头:“真的真的。”怕沈知言不相信,又从他带的零食里面拿出一大块面包,囫囵吞枣地塞进嘴里,呜呜咽咽地说:“你踏马的可别胡思乱想,我好的很,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截肢就截肢,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要是再犯浑绝食我就是孙子!”
沈知言见目的达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舅舅我很欣慰。”
林祎凯没接他的话茬,而是一把将退学手续塞回到他手里:“行了,你现在赶紧去跟老徐说你不搞竞赛也不转学,我的事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跟我同病相怜。”
沈知言佯装苦恼:“可是我已经退学了,学籍上午就转到运水一中了。”
林祎凯拿起手机就要给郑媛打电话:“没事,我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帮你再把学籍调回来。”
见他真的掏出电话就要拨通郑媛的号码,沈知言连忙伸手一把按住了他,脸上怜惜的表情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真的相信我转学是为了你吧?”
林祎凯不明所以,傻不拉几地反问:“啊?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这个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