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入水池中的晏沭,哪里还不明白,他是被许堇禾给耍了!
本以为昨天那一脚,之前荒唐的事,便算是两清了!没想到,终究是他想岔了。
晏沭只是荒于嬉乐,并不代表他愚笨,更何况,他常年混迹于女子之中,何为真心,何为虚待,自然瞧得清楚。
他贪念许堇禾的美色,而许堇禾竟将他作为玩物一般戏耍于手心,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去。
越是想着,晏沭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鸷,以至于闻讯前来,为他探脉的钟大夫,言语间,越发谨小慎微了些,生怕一个出言不逊,便惹着了王爷。
“王爷,公主所言无差,这石莲确实得佐以桃花酿,只是府内并无此酿,恐需得遣人进宫一趟才行,所以你能烦请您在这水中再待上些许。”
“滚!”晏沭此刻心烦意躁,哪里还愿听钟大夫废话,手拍在涟漪上,激起漪圈的水花,晏沭满脸不耐的呵斥道。
“那臣便先去给王爷配药了。”钟大夫退缩了几步,冲着晏沭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晏沭却是越想越恼,拍打着水面的动作,也越发肆意了些。
“喵~喵喵……”细微狸狐嘶鸣的声音,忽从晏沭身后传来,让晏沭的动作一滞,猛然回首,便瞧见临水的阶梯上,一雪白的狸狐正用前瓜逗弄着水中的锦鲤。
府内不允蓄养狸狐,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违逆于他。
躁怒的情绪,加上恰时的引子,恶向胆边生,他踏水而过,一把揪住狸狐后颈的皮毛,将狸狐整个儿往水下强压而去。
狸狐受惊之下,脚蹄乱踹,直划过晏沭的手背,惹的晏沭唾骂不已。
“该死的,该死的畜生!”
这狸狐不识水性,挣脱不得晏沭的手心,嘶鸣之声渐弱,挣扎也渐止,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之际。
“王爷,您在做什么?”一惊诧的语声,从岸边响起,正是被接引过院来的温握瑜。
这恰好,就将晏沭虐杀狸狐的模样,尽数瞧进了眼里。
晏沭明明已经挥散了府内仆从,这乍然而起的声音,让过于凝神的晏沭,直吓了一跳,下意识里手一松,手中的狸狐瞬间脱开了去。
见是温握瑜坏了自己的好事,晏沭冲着温握瑜的语气,自然也是不善了几分,“温大人,你来府上作甚?”
对于晏沭这种轻待早已习以为常的温握瑜,听得晏沭的怒气的不愉,一种不详的预感,用上心头,“不是王爷请臣过府的吗?”
他请的人?这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温握瑜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晏沭言语不善的试图将温握瑜打发了下去,“本王何时……?”
“云霄,狸狐在水里,快!快捞它上来。”
这话才刚出口,一尖锐而急促的女声,从岸边再度传来,晏沭正打算循声往去,却见一黑影急掠而来,直踩在了他的肩头,他一个不妨,竟被压的直接往水里跌坐了去,水面湮过鼻翼,瞬间倒灌入喉腔鼻翼之内。
“咳咳咳!”划动身体,将头冒出水面,被水渍的遮掩的目光中,只瞧见岸上那分明是许堇禾跟前的伺候的侍卫,正将落汤的狸狐送进那似乎是叫阙枝丫鬟手中。
所以,刚刚就是这个叫云霄的家伙,把他当成了踏脚石。
晏沭原本就糟糕的心绪,瞬间又降低了一个维度,他一拍水花,咬牙冲温握瑜吩咐道,“该死的!温握瑜,本王命令你,去给这对贱男狗女掌嘴三十!”
刚才发生的一切,温握瑜自然是瞧在了眼里,云霄可是庆国骁骑君出身,既让连王爷本人都未曾瞧在眼里,他一介臣子,恐更不足一提。
这真若上得前去,是他掌嘴云霄,还是他单方面被云霄捆掌,这多半是后者吧!
他在许堇禾身上,栽的跟头已经够大了,又怎么可能还学不会识时务为俊杰,“臣只是一介文人,王爷的吩咐,臣恐心有余而不足。”
晏沭没有想到,温握瑜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抬手直指温握瑜,“你个……窝囊废!”
“温大人,你在这正好,公主已经在水榭等候多时,还请温大人随我过去。”阙枝查看了狸狐,并未碍于心性命,这才放下心来,将狸狐托付于云霄怀中,走到温握瑜跟前,施施然行礼。
果然是许堇禾寻他!难不成……,是因为孟叔?
温握瑜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随后又自嘲着否决,许堇禾的性子,即便他现在只余一口气,恐怕也得把这口气,留着用来觐见吧!
既然拒绝只是徒劳,那也就只能谨慎应对了,“请!”
阙枝见温握瑜应下,欢喜之人顿浮现于面上,她捻起裙边,到云霄身侧,踮起脚尖,向云霄交代了几句,这才引着温握瑜往水榭而去。
温握瑜到时,许堇禾仍坐在昨日相见时的那张榻上,与昨日不同的,榻跟前,却是多了一张棋局,只是对弈之位,却是空悬。
褚都立在许堇禾旁侧,手里握着一册卷宗,温声诵读着,“大理寺卿孟甸,讫三十年进士,年三十有七,一妻三妾,膝下三女一子,子……”
见到温握瑜过来,这才收了声。
许堇禾收到了讯息一般,把弄着棋子的纤指一顿,抬头望向温握瑜,“温大人,你来了?”
“公主!”
温握瑜还未回话,领他过来的阙枝,便已是一脸委屈的唤了许堇禾一声,然后碎步走到许堇禾跟前,于其耳边低语道。
温握瑜虽说听不太清,但想也想得到,说的应该是晏沭溺杀狸狐之事。
不过,此刻让温握瑜更加在意的,褚都手中刚刚诵读的卷宗,一节指骨的厚度,还有耳中所闻的字眼,难道这是讫朝满朝文武的情报。
达到这种厚度的程度。恐怖非十年功夫不可得,就许堇禾来讫朝的时日,她是如何拿到手的。
难道这燕京城内,还有他根本无从知晓的势力?
温握瑜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
“本宫知晓了,你去照看狸狐便是。”许堇禾知晓了大概,脸上神情却并没有因为爱宠险些丧命而有所变化。
阙枝原本亦是这般打算的,得公主吩咐,退身出了水幕。
“温大人,救了本宫的狸狐,不知想要什么赏赐。”虽然阙枝只说替了狸狐溺水的场面,但许堇禾何其聪慧,怎么会猜不到,温握瑜在其中的作用。
赏赐?温握瑜怔了一下,脑中下意识里浮现出孟叔的身影,若是他以此,向许堇禾讨要赏赐,许堇禾会给吗?
但这给与不给,只怕他的身份,在许堇禾跟前就都藏不住了。
而且,也违背了兄长对他叮嘱。
温握瑜于一瞬间,心思百转,最终出口的,唯剩下一句空话,“不过举手之劳,不敢恩赏,公主不必介怀。”
许堇禾的目光只勾勾的盯着温握瑜,似要将他的心思,彻底窥透一般。
见温握瑜的回话,如此无趣,许堇禾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失望,她稍坐正了姿态,“过来,陪本宫下盘棋。”
许堇禾的要求,从来就是不可抗拒的。所以温握瑜的答案只能是,“诺!”
他落座,选定黑白之后,便是落子。
这次,早已摸清楚许堇禾棋路的温握瑜,自然不会向上次一般,谨慎的布局,然后扑杀。
棋子不过落了几十手,许堇禾便已无子可聚。
“公主承让,臣赢了!”
温握瑜一脸谦谨,许堇禾却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这还没过过棋瘾呢?
“既是本宫输了,自然得认赌服输,昨日本宫抓了几个延国余逆,打断了骨,也未问出些谁什么,倒是无趣的人,不若本宫便将此,作为赌物,送温大人如何?”
将棋子往桌上一丢,许堇禾托着下巴,欺近温握瑜,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冲着温握瑜言语道。
而一瞬间,温握瑜心中狂跳不止,他望着温握瑜,神情掩盖了一切的慌乱惊愕。
“延国余逆,这早已是积尘故事了,怎么?公主与其有仇?”温握瑜拾纳着棋子,问的就像水到渠成一般的顺理成章,却又规避了许堇禾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