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始数落还在向远处张望的女儿:“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小心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小唐秋嘟囔道:“他不是坏人,我就是想摸摸那位哥哥的猫才跟他说话的。”
眼尖的唐妈最先注意到不对:“等等,你哪来的可乐?”
小唐秋得意洋洋道:“刚才那位哥哥看我好可怜,特意送给我的。”
她还没得意多久,一只正义的大手从天而降,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完成了夺走可乐拉开喝掉第一口这一系列动作,还不忘咂咂嘴道:“告诉你多少次了,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要随便喝。”
小唐秋瞪圆了一双杏眼,气得追着亲爹满沙滩乱跑:“臭爸爸!我讨厌你!”
这场打闹最终还是以小唐秋体力不支坐在沙滩上掉眼泪收尾,唐妈看见把闺女逗哭了,押着唐爸亲自去买了可乐回来道歉,却遭到了无情的嫌弃。
许是这一下午折腾得太厉害,晚上一回到酒店,小唐秋就嚷嚷着要睡觉:“妈妈,我好困要先睡觉了,等吃饭的时候你再喊我吧。”
徐惠起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家闺女性子躁,向来是精力旺盛,可耐力不足。每次一上头的时候玩得兴高采烈,等那阵劲儿一过去整个人就无精打采的。
然而等到快去吃饭的时候,再一叫人,却怎么也推不醒了。
她直觉不对,连忙伸手一探,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这下两个大人顿时慌了,连忙抱着女儿打车去了医院。
昏迷中的小唐秋隐隐约约听到了父母的呼唤声,她想醒来,却掀不开沉重的眼皮,而是更加沉沉地坠入梦境深处。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和现实也没太大的区别,中考过后的暑假,爸爸妈妈带她来到南浔海边度假,每天早起一睁眼就可以去离酒店不远的沙滩上跑来跑去,晚上迎着海风吃烧烤,玩得很痛快。
直至有一天傍晚,她抱着游泳圈跟父母走在街上,在路边捡到了一只瘸腿的黑白猫。
那只猫体型远比一般的猫都大,神情凶悍,怎么看都是流浪猫中最刺头的那种。哪怕它安静地卧在树下,也有种让人不敢招惹的大佬气质。
唐爸喊了一嗓子:“唐秋,不要过去。”
然而这只看起来凶悍的流浪猫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温驯,它任由小唐秋的小手颤抖着摸了摸脑袋,静静地睁着黄玉般的眼瞳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唐秋低着头看它那只呈现不自然扭曲的后腿,上面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
这条腿,是生生被人弄瘸的。
意识到这点后,小唐秋的眼泪忽然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猫不肯撒手,央求爸妈让她把猫猫送到宠物医院去。只要爸爸妈妈愿意让她救它,她宁愿一年不喝碳酸饮料,可以一年都不玩电脑。
然而,无往不利的保证在这件事上失去了效用。
爸爸妈妈仍然站得远远的,皱着眉怎么也不肯同意。
小唐秋不明白,以前爸爸妈妈不让她养猫也就算了,但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小动物在街边等死。她骨子里的一股倔劲儿犯了,抱着猫死活不肯松手,只要爸妈一说话她就哭。
到最后,她的无赖撒泼终于奏效,还是唐妈最先退步妥协。
唐爸还想阻止,就听妻子无奈道:“没事,先带她去宠物医院吧。”
在南浔街头的一家宠物医院里,那只可怜的黑白猫总算暂时得到了救治,伤腿上了药装进了笼子里,被唐秋紧张地抱在怀中。
她生怕把这只猫落在宠物医院里,爸爸妈妈会找借口再也不管它;也害怕她一松手就被父母找个借口,把那只可怜的大猫扔掉,于是她整个晚上都寸步不离笼子,连睡觉都要把笼子放在枕边。
直至半夜时分,唐妈身上突然起了大片大片可怕的红疹子。
她整个人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很快被呼啸着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父女俩又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了病房。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养猫吗,”唐志国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她对猫毛过敏。”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对妻子的担忧让他无暇再苛责女儿,只让她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匆匆跑去忙着办理缴费和其他手续。
于是,小唐秋就被独自一人落在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走廊上的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正是深夜时分,陌生的城市,妈妈躺在病床上,爸爸又生气不愿意理她,做错事的愧疚……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抱着笼子在靠墙的座椅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偶尔有医护人员路过,看见她在哭停下来问几句,但很快又匆匆离开,只嘱咐她不要乱跑,在这里等爸爸回来。
知道自己的哭声可能会打扰到别人,唐秋只好转为呜呜咽咽地小声哭,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然哭得昏天暗地,十分之凄惨,惨到偶然路过这里的少年都有点看不下眼,难得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他在旁边踌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哑声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她、她才不是小朋友呢,她都已经是初中生了。
小唐秋抽噎着暂时止住了泪,透过朦胧的泪眼,隐隐约约看到身前的少年。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她反而更难过了。
他的身形挺拔清瘦,右手上和脖子上吊了个绷带,显然是个伤号。再仰头一看,他的额角撞得青紫,脸上也有好几处淤伤,显然是被人揍得不轻。
小唐秋难过地心想,这个哥哥看上去也好惨啊。
她莫名地悲从心来,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