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桦先生抬爱,你要说从前,我自是认的,你要说现在,满朝官员你都可信任。”
樾桦的眼中顿时失去了神采,继而说道:“是我唐突了,不烦大人了。”说完便离开了。
在回永州的路上,李牧九在马车里居然想起了樾桦的神情,这叫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樾桦最后落寞的眼神,透出的绝望感,你是那样的熟悉,这不就是当年他听到异哥死时的模样吗?
他想起,伯遥喜跟他说起过的,让樾桦一夜之间家喻户晓的画作涅槃,便是为了妹妹而做的,而坊间也流传着,樾桦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妹妹被人算计抓去做妾,誓死不从,纵火自焚,樾桦赶到时,只剩一具烧焦的尸体。
传闻毕竟是传闻,五分真七分假,加上樾桦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知晓她的事的人,少之又少,而人们对于她到底有没有这个妹妹更是不清楚了。
她常年男装,不修边幅,武功高强,沉默寡言,尤为神秘,李牧九想先暗暗的调查一翻,验证樾桦说的是真是假,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调查,他想到了杼机阁,只是不知盛幼安会不会给他面子。
樾桦走后,来到酒楼,胡言三在包房等她多时了,见她那副冤鬼缠身的哭丧面容,就猜到没有成功。
赶紧把她拉过来,好一通安慰。
“哎呀,没事没事,他不行咱们就再换一个,我记得,三公案里,名声清廉的还有一个叫……薛玉的,咱们再去找他。”
樾桦摇摇头,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不如我去一刀宰了那个畜生痛快!”
胡言三连忙压住声音,小心的说:“不行,你杀了他,你就要入狱,你这样,你妹妹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心啊?”
“哼,我杀了他,我在自杀,不会被官府的人的抓到,胡兄你记得帮我收尸就好。”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不可,你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差在多等等吗?一定要让天下人知道那畜生的罪行,才能告慰妹妹地下的亡魂啊。樾灵在世的话,我觉得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好好活着,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提到这,樾桦一颗滚烫的泪珠流过脸颊,她顿时浑身痛了起来,拉着胡言三的手,大口喘着气。
“胡兄,我身上好疼!”
从亲眼目睹妹妹死的惨状,那之后,她无论受到多大的痛苦都不在轻易哭泣,因为一哭,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逃得出,只会疼痛不已,就连气都无法喘匀。
胡言三轻声的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樾桦,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我们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畜生。”
樾桦哭的好大声,她捂着胸口,喉咙里似乎喊着一口鲜血。
”为什么是樾灵!为什么!”
胡言三见她这样,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宣纸与墨笔,只见樾桦看到它们,似乎发了疯一般,将宣纸平铺在地上,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
这些年,只要她一想起妹妹,就会忍不住的发疯。她的为什么,还有想不明白,都让妹妹的死演变成了她心里的病,是一种病,也是一种执念,可能只有妹妹活过来了,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个坎就过去了,并就会好了。
陪在她身边的胡言三,眼中噙着泪光,手里拿着绢布,轻轻擦去樾桦面庞上的汗水。
这是樾桦每一幅名震天下的画的由来,有一幅算一幅,一幅幅都是她无数个发病的记录。
起初势力的胡言三是为了钱,樾桦的画一掷千金,胡言三偶然撞见樾桦只有发病的时候才会作画,而这个时候的画,叫人拍案叫绝,千金难求,樾桦往往随意的将画卖掉,拿了钱就去换酒喝。
胡言三就是这样趁虚而入,偷偷浅近樾桦的身边,与她成为至交好友,拿到了樾桦的画作买卖权,从中牟利,只是随着二人的相处时间越长,对樾桦越了解,胡言三也不再是那个势力的说书人了。
他打心里开始心疼樾桦,甚至不希望她在执笔。
日落西沉,红霞满天,是天火烧云,盈满了整间屋子。
樾桦扯开胸襟,瘫倒在地上,身下的浓墨跃出纸上,这人间在她眼里是地狱,因为最爱的人不在,那地狱对她来说才是人间,因为最爱之人的存在。
“胡言三,有酒吗?”樾桦问道。
霞光包裹住樾桦,她似乎已经死在了血泊之中。
“喝酒伤身,你千万不要早死。”胡言三说道。
樾桦撇了一眼他,笑道:“死不了的,只是有些想樾灵了,喝了酒,就能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