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荀予安的话,展湛倏然愣住了。
荀予安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展湛眼中闪过短暂的茫然,但转瞬恢复如常,不解道:“予安,怎么突然这么问?”
“展湛,”荀予安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逐字道:“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展湛:“…………”
见展湛依旧不肯说,荀予安想了想,沉默地掀开被子,再缓缓把睡衣高高捋起,露出白皙而纤瘦的腰肢,转身背对他。
展湛刹那一震,怔怔注视荀予安后腰处那一道狰狞的疤痕,荀予安知道自己赢了,漠然道:“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
良久,展湛终于开口,问道:“昨夜你梦到的……其实是车祸,对么?”
“对!”荀予安说,“但我不想告诉薛医生,也不想问别人,我只想问你。”
展湛沉吟片刻,长叹一声,答道:“予安,六年前你确实出过车祸,就是在你去机场准备出国的那一天。”
荀予安嗯了声,展湛又道:“你先稍等一会,哥哥去拿点东西给你看。”
荀予安:“好。”
不多时,展湛手里拿着东西回来,递给荀予安,说:“你先看吧,看完再问哥哥。”
荀予安接过来,发现那是从报纸上剪下的一段新闻,纸张有些残破,上面还有数道深深的折痕,看样子似乎曾被人翻阅过多次。
“没想到现在还有报纸?”荀予安嘀咕道。
“这份报纸专供政府企事业单位。”展湛解释说,“哥哥当时特意跑了趟出版社,找他们要的。”
荀予安唔了声,缓缓将纸张打开。
【7月28日上午,菖市未名区霞飞路与秀月路口附近,发生一起惨烈车祸。一辆重型泥罐车在转弯时侧翻,将一辆小轿车压扁,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据现场目击者称,泥罐车涉嫌超速,交警部门表示,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荀予安扫了眼日期,新闻稿子是隔日的,车祸确实发生在他去机场的那天。
“一人死亡,一人重伤,”荀予安喃喃道,“陈叔他……”
展湛低声说:“交警最后定性为醉驾超速,泥罐车司机只受了点轻伤,予安,陈叔他……已经不在了。”
荀予安眼泪瞬间跌落,忿恨而难过地说:“醉驾……早上居然喝酒……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他?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陈叔!!”
“予安!”展湛马上抱住他,安抚道:“不要这么说,这只是场意外,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陈叔他……只是运气不好。”
荀予安伏在展湛肩头,泪水很快濡湿他的衣服,半晌后,他轻轻推开展湛,踉跄着下地,打开衣帽间的门,把两个搁置已久的滑板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小安,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小安,滑板喜欢吗?”
“小安,伦敦有很多好吃的甜品。”
“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呢?要不我跟先生好好说说,陪你一起去吧……”
陈叔的话犹在耳边回响,荀予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予安……”展湛再次叹气,说:“荀家帮陈叔买了块好地下葬,也给他妻子打了不少钱,足够她安享晚年。”
荀予安一声不吭,开始用衣袖不住擦拭滑板上的灰尘,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抹去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展湛默默看了他一会,而后喊兰姨打盆水过来,同他一起把两块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荀予安在心底反复沉吟这句诗词,一边流泪,一边痛苦地想:为什么不是我?陈叔……对不起。
“予安……”展湛把他拥入怀中,轻轻摩挲他的背,说:“对不起,这件事一直瞒着你,哥哥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不敢告诉你。”
“我懂,我也没有怪你。”荀予安更咽道,“我……我想去看看陈叔,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