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没说我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没错。”穆东亭一点也没惊讶,“怎么知道的?”
翡玉故弄玄虚,“我猜的。”
穆东亭点头,“厉害!”
好,好敷衍啊!
他轻笑,然后说:“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林翡玉,对吧?”
啊?她连姓都没说呢!
翡玉震惊了,回头去看豆苗豆蔻。
是不是这俩笨蛋丫头透露出去的?
穆东亭揶揄道:“不用看了,不是她们俩说的。”
比个算命样,“我自己掐指算的!”
我的乖乖!还有这本事?
翡玉震惊了。
穆家的护卫跟在后头,憋笑憋的十分难受。
二爷如今,越发不稳重了!
翡玉老实了,跟着走一会,又开口道:“大人,你以后去苏州,来找我吧。”
她仰起头朝他笑,比周围一切事物都灿烂,“我会报答您的。”
“哦?报答?”穆东亭心觉好笑,“说来听听?”
翡玉听他这不当回事的语气,不满的撇嘴,“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我们家在苏州还是很有排面的,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以后山高水长,江湖路远,你怎么知道十年后,百年后,一代后,几代后,就一定没有需要他人相助之时呢?说不定等到儿孙辈,我家比你家还厉害呢!”
说到这,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赌咒您儿孙的意思啊,有句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总之今日我欠您一个恩情,眼下我归途困顿,也拿不出太多银钱酬谢您,将来要是有缘再见,我一定会回报您今日之恩。”
她从耳边摘下一枚玛瑙耳坠,红澄澄的,递给他,“呐,就拿这个当信物好了!”
“我姓林,林翡玉,家住苏州喜绵街东道,打头第一户林府就是,以后你来苏州,我做东道主。”
穆东亭顺手接过来,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么热情,我当然不拒绝了,你说得对,山水有相逢,多个朋友多条路,林姑娘,你很有几分快意恩仇的江湖意味嘛?”
翡玉比个戏台上耍大刀的姿势,“那当然,没少看呢!”
“那你不知道别人都是以身相许的吗?”他用一种极平淡,极正常的语气说出来。
翡玉顿了,手上那无形的大刀好像被甩飞了。
后边跟着的唠嗑三人也闭上嘴了,一时间安静异常。
穆东亭弯弯唇,“玩笑而已。”
真讨打啊~
翡玉黑着脸,“不好笑。”
她终于不敢再随便搭腔了。
继续往前走。
到夜里三更天的时候,翡玉走的腿已经打颤了。
果然姑娘家的体力还是没法跟男人比。
她累极了,回头看看豆苗和豆蔻也快撅过去的样子,出声道:“那个,我累了,我想歇一歇。”
穆东亭说好,递给她水袋,翡玉接过来灌了一口,有气无力的。
“我好累,我想睡一会。”
“半刻钟,”穆东亭看看天,“露水重,会着凉。”
夜深人静,翡玉靠在一颗树干下,闭上眼睛,说了句,“谢谢你啊!”
歪着头,露着半边侧脸,身上搭着穆东亭的披风。
穆东亭看她睡觉的样子,一刻不转。
她嫁过来那一年,每一次午睡时,她都不睡,靠在他身边,给他扇风拍虫子。
他是很怕热的,午睡必定开着窗,屋里又点着香,就很爱招虫子,她会缩在他躺下的那张榻上,小心翼翼的赶虫子,怕他被虫子咬,又怕吵醒他。
他醒过来时,看她睁着眼,就问,你不困吗?
她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他,说,困呀,但是我想看着你。
现在换他看她了。
新婚燕尔的时候,她很喜欢他,他也是有些动心的。
只是晏灵君陪在身边久了,那时他又坚信晏灵君对他有救命之恩。
于是在晏灵君不断的争执吵闹中,他下了狠心,渐渐疏远她。
他向来说一不二的人,却唯独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
后来他想,既然已经认定了一个人,也下定决心择一人终老,就不该如此摇摆不定。
他选了晏灵君,但不知为何,心里愧疚不已。
他深知自己的秉性,专情却也薄情。
他所放弃的人,绝不会多留一丝情分。
可惜这一次事与愿违,他对她如此愧疚。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执拗,坚信自己的选择。
于是他决定用别的来补偿,诰命,荣华,金银,诸如此类。
不过他还没来及去补偿,她就死了。
死在冬天,一年最冷的季节。
翡玉累极了,越累的时候反而越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养神。
没歇一会,她听见耳边窸窣的声音。
睁开眼就看见穆东亭在她身侧,用匕首钉死了一条三角头红眼睛的蛇。
她腾一下窜起来,挡住眼睛叫道:“蛇,有蛇,快扔走,我看不了这个。”
她身子微微颤抖,真的很害怕,穆东亭扔了那条蛇,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抱她,而后停住,转而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一条小蛇,别怕。”
翡玉捂着眼睛,六神无主,“我不敢看这些,小时候我家有个厨房婆子,总拿黄鳝当蛇吓唬我,后来我就一直怕这些东西。”
穆东亭给她罩上披风,不再说话。
她胆子很小,一直很小。
她怕很多东西,怕黑,怕冷,怕虫。
以前她也很怕他。
望着天色,有时候他分不清,前尘,现世,如梦如幻,究竟何处是梦?
他低头,看见翡玉发顶的青丝。
心叹,如果今生是梦,就让这个梦长一点。
比她的二十三年长。
比他的三十七年长。
黎明时分,出了天门山。
翡玉挥手:“分道扬镳,有缘再会。”
穆东亭一脸戏谑,“真狠心呐!”
“你会记得我吗?”他问。
“再说吧。”翡玉扭头,颇有几分无赖的架势。
“不过你来苏州可以找我。”她又说。
回头朝他笑,“好了,穆大人,穆二爷!救命恩人,记忆深刻,忘不了了!”
翡玉走三步,又回头,“满意否?”
“满意。”他淡淡一笑,久违的感受到天光之意。
目送她走向泉州那条路,脚步匆匆,背影单薄。
他在心里想,会再见的。
林翡玉,从前我许诺过,叫你再有一辈子,投个好胎,嫁个好人,别再遇见我。
你一样也没听我的。
那我就要反悔了。
*
京都,长安伯府。
陈慎在书房,身旁站着两个人,正在回话,“大公子,确实是看见表姑娘的马车进了山道,但是后来又找不到了,他们在那一片搜罗了大半夜,只找到表姑娘丢下的马车和行李,但是没找到人。”
陈慎手撑在桌沿上,低着头半晌不语。
眼里有血丝,更多的是不甘。
一声脆响磕在砖石上,连着砚台墨汁一齐砸了出去。
一地狼藉,下边没人敢说话。
天门山的官道地处陡峭,滑石是常有的事,朝廷治理多年也无法根治,此次他遣人半夜去凿石开坡,又恰逢磅礴大雨,借雨水之势营造山滑。
只要林翡玉的马车走到那里,他就可以带走她,再对外宣称林家表姑娘遇难而亡。
至于劫她的那些个人,离开京城,销声匿迹,谁又能查出些什么?
便是要查,他自有办法搪塞。
从此,林翡玉只能以他给的身份,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他是下了狠心的,豁出去做这一切。
“去找,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慎阴着脸。
下头人急忙应声,正要出去,突然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道:“大公子,表姑娘丢了两只兔子下来,那帮粗人还挺细心,又装笼子里带回来了,奴才瞧着是您给的那两只,您看……”
陈慎不耐烦,“弄死吧!”
那人才点头,他又出声,“等等。”
“算了,拿回来吧。”他已然心累的无力再说,只摆摆手让人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林翡玉:命里一劫,遇贵人方可逢凶化吉?
陈大公子,穆二少爷:一劫更比一劫强!
【这段时间,处于艰难的抉择状态,最好的学生时代即将结束,也算是半个社会人了,最后的阶段,被论文和考编折磨的欲生欲死,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人生啊,却有那么多个选择,每做出一个选择,都不知道未来的路会不会改变。
我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了目前阶段对我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这本没能做到日更,但是真的很感谢大家,这么慢的文也没有弃坑,爱你们…,不过可以放心入坑,这本一定会写完,也许更的慢一点,也可以稍稍打磨一下,希望越写越好,越写越进步。
每写一对旁人的故事,都能在我的生活里点亮光芒,也希望这些故事,能让你们消遣时光,消除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