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玉笑的不讲理,然后给画上题字:娇春。
“这是个什么?像个丫鬟名儿!”穆东亭打趣道。
翡玉说:“贱名儿好养活啊,外头庄户养孩子,都起俗名儿,养的又壮又好,这画想要名垂青史,也得叫个俗名儿,我要收起来,以后说不定能传下去,等过个百八十年,也是绝笔遗迹,价值连城了!”
“你可想的真远呐,”穆东亭笑着说:“那你要是庄子里生的,该叫什么?玉丫?”
“你还狗蛋儿驴蛋儿呢!”她嘴里也不饶人。
穆东亭梗了下,撑桌垂眸,笑意微微,溺于春色。
同夫人说话,辩不能过三句,这是箴言。
府里,黄氏在正院陪着穆太太喝茶,她近来常献殷情。
太太爱喝君山银针,微苦回甘,黄氏不爱喝这个,为了投太太所好,也跟着喝,还夸好喝,叫太太真以为她爱喝,还叫人送了几包生茶给她。
屋里喝着茶,黄氏有意无意就提起来了,“这几日府里春衣发下来,我瞧着很不错,弟妹头回办事,就置办的这样好,倒显得我愚笨了。”
说着又笑,“弟妹可真不愧是苏州嫁过来的,苏绣闻名天下,连府里的春衣都换了苏绣的师傅做,看着是真漂亮,就是这苏绣师傅价钱贵,置办这一批春衣下来,花销比之前多不少,弟妹手脚倒是放得开,只是府里一大家子过日子,总要精打细算一些的。”
太太道:“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苏绣的师傅是贵些,可做出来的质量也好,更耐穿,折算起来也是一回事,老二媳妇还年轻,再有旁的事你就多教教她。”
黄氏笑着应是,又道:“其实弟妹还是不错的,府里人人都夸她又温和又机敏,最近就总听人说起二房的事,弟妹生的漂亮,自然有底气,二爷又惯她,许多规矩也不提点她,倒常常不见她给老太太请安呢,我是日日都去的,可是十天有八天见不着她人,也不知是叫什么给耽误了。”
太太听着心烦,黄氏这点心眼子何必拿到她跟前玩弄?
先褒后贬,话里有话,遮遮掩掩,还亏得是朝臣之女,一副小气姿态!
太太可没心思玩这些猜谜游戏,不耐烦道:“那是老太太叫她不必日日去的,你要听着烦心,往后少打听些,自然没人跟你说这些。”
黄氏无辜起来,“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惦记弟妹年轻,怕她有些事做的不周到,给人留下话柄,没得叫人家讲二爷的闲话,大爷和二爷兄弟连心,我……”
话未说完就被太太打断了,“你够了,老大媳妇,我叫你来喝茶,你偏给我说这些废话来坏我的心情!二房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太太脸色十分不悦,丝毫不留面子,严厉呵斥道:“老大媳妇,你是越发伶牙俐齿了,长了张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进我们穆家也有几年了,更有诞育子嗣之功,大爷虽不是我生的,可自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娶你过门这些年,我穆家对你也算礼遇有加,从前家里只有你一个媳妇,我不说你什么,也算给足了你面子,可如今老二媳妇刚进门,你就几次三番刻薄弟妹,哪里有一点长嫂的气度?日子还长着,这就耐不住了,以后等几个哥儿渐渐大了,你有的是妯娌,你还想一个个都踩在脚底下不成?你霸着你自己屋头就罢了,连兄弟和弟妹的屋头也想做起主来了?我且告诉你,我穆家清贵名门,容不得那些个挑唆恶毒,惹事生非的腌臜玩意儿,我还在这个家当家做主一天,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老实点!”
黄氏少见穆太太发脾气,一时间心下发慌,忙起身委屈道:“媳妇知错,往后再不敢妄言了。”
这茶是越喝越没滋味了,喝了半盏就寻个由头回去。
才出了门,脸就一垮,眼神恼恨道:“好个老虔婆,嘴上说的好听,从前一口一个长媳,一口一个长媳,还说什么不会亏待我,这嫡亲的媳妇一进门,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屁股都歪到东边儿去了,还好意思说拿我跟老二媳妇一样看待,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训斥我,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她不给我脸,也别想我给她脸!”
旁边丫鬟劝道:“毕竟二爷是太太亲生的,怎么指望太太偏着您呢?”
黄氏气的要死,回了自个院里,还憋了半天闷气,一下午没想别的,只琢磨着要怎么给太太和二房找不痛快!
她又想起大爷说起的那个女人了。
柔弱美丽,父母双亡,家世凄苦,谁能抵挡这样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呢?
倘若这样的女人进了二房,那才叫针尖对上麦芒,烈火遇上寒冰,有趣至极!
黄氏心里打定主意,待到穆东宁下值回来,就与他提起这件事,可穆东宁听完一愣,半晌未说话。
他只与黄氏提过几句,不成想她竟一直记到现在,女人还真是可怕。
穆东宁面色疲倦,揉着眉心道:“此事不急,再等等吧,眼下二房刚新婚,你就接人进来,操之过急反倒给人留下话柄。”
黄氏可不肯,冷嘲热讽起来,“怕不是你自己舍不得吧,把我哄的团团转,亏我跟个傻子一样信你。”
穆东宁抬起头,眼神透露出不悦,“同你说话真是膈应,随你怎么想好了!”
黄氏冷笑道:“这还用想吗?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跟那丫头清不清白我不管,不过你要是寻思着弄个残花败柳给老二,想让他当活王八,你看他不撕了你?”
两个人谈不来,穆东宁一挥袖子走了,又是不欢而散。
黄氏坐在圈椅上,脸色悻悻,丫鬟问她:“大爷不愿意,要不就算了吧?”
黄氏气哼哼道:“算了?为什么要算?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他不叫我做,我偏要跟他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