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番北抗匈奴,看似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定神闲,其实不然。
看官可曾记得上文说过,王爷制定的那条妙计?归纳下来便是一个“拖”字。徐江当时一语中的的总结为:“敌疲我打,敌进我退。”就是吃准了匈奴人不事生产一旦攻入长城沿线,进入纵深粮草便会捉襟见肘。
有必要跟看官们说道说道:其实驻防蓟州一线是个苦差事,为什么呢?因为无险可守。
兵部有人曾经上言:大同之三边、陕西之固原、宣府之长安岭、延绥之夹墙,皆据重险,惟蓟州无。
蓟州防线是很要命的!喜峰口一线长城关隘一旦攻破,进入纵深,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匈奴人骑兵优势顿时凸显,直接可以三面合围北平,直逼山东河南。所以北平王当年驻守的蓟州真正是九边重镇中最大最险的一个。
蓟州这个倒霉地方,是又长又深,长城防线东西绵长竟然达到了一千多公里,上百个关口,说起来北平王拥兵十万,其实算来,每个关口兵源并不充裕。北平王当年能督师蓟辽声名远扬,后来袁定边在此处也是虎啸山林之威,用兵之能可见一斑!
此番北平王北御匈奴,怎奈后院不平,真的是如履薄冰。
……
黄沙莽莽的路上,几百名护卫军士都是一色新的皮甲,厚实的牛皮靴子踩在泥沙道上,发出咯咕咯咕古怪的响声。看来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尽管这样的天气,走这样的砂石路,却绝没有一个人倚倾歪斜踉跄不堪的,无人言语,眼神中都是清一色的透着精干勇猛,连脚步都像操演似的踩着一个节拍。偶尔有人“咕咚”一声,结结实实绊倒在地,也都是一挺身跳起来,目不斜视地按着腰刀继续走路。
队伍侧边是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四方脸上一把髯须随风抖动着,他瞳仁精亮,骑在马上顾盼生威、威风凛凛,正是那北平王!
照规矩他应当做马车,也许是处于习惯,也许要给自己带的兵作表率,除了坐下一匹枣骝马,其余与兵士无异。他骑在马上双目端视远方,右手握着冰冷的剑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王爷,算着张韬也该出发了吧,这次二探江夏镇……看样子肯定是要有料的。”
“唔……”北平王似乎有些愁闷,他扭头看着一边的说话之人,披着厚重的斗篷,带着兜头帽,缠着围巾,遮的五官看看不清楚,只有那两只三角眼深邃的如同古井,偶尔透着微光。
北平王看着徐江这副打扮又是莞尔一笑,说道:“你裹的跟个粽子似的。”随后又看着天边灰黄的天,心中也被景致感染的有些压抑,他喃喃的说道:“宫里来的消息,皇上的身子骨,不太好啊。”
徐江沉闷的声音从厚厚的兜头帽中传出,“王爷如今还是安心御敌吧。”
北平王的脸有些发白,抚摸着马匹的鬃毛低声说道:“本来想着北定匈奴之乱,安静做几天王爷,可现在却有些担忧。”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徐江微微有些戏谑的说道。
北平王有些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大不了交了兵权,散了家财,安心吃俸禄。”
兜帽中徐江眼神光泽微露,格格笑着说道:“王爷不要想得太多,您可知为何阉党、皇子变着法子想除了你的权,可皇上却只是敲打,从未动过真格的?”
北平王冷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无非是图个名,皇上身边的兄弟还剩几个?一个被先帝赐死,三个圈禁高墙,加我在内还有三个,统统打法在边关驻守,要是再把我们几个老弟兄拿下来,后世怎么看?”
徐江那声音沙哑沉闷的如同含着干炭一般:“王爷这么想可就有点偏了。”
北平王诧异的看着徐江,只听那徐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甘肃的西凉王、江西的怀恩王说是定边,实则养老。可蓟州如此重镇,最为凶险之地,几乎年年侵扰不断,为何先帝打一开始便独让您常年驻守,真是仅仅因为您能征善战?”
徐江格格笑着看着正在沉思的王爷说道:“可见君心真的是难测啊!”
王爷眉梢一抖,心中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