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半,张瑶说头晕,身子不适要回华阳宫,赵相逢担忧,这般孱弱模样实在难以放心,况且,张瑶今夜一直心不在焉。
她们没什么身份地位,走了也无事,有人来问,头痛也可敷衍过去。
“我也熏得难受,和你一起回去。”
沿着宫道要走一段很长的路,张瑶明显心不在焉,几次险些踩到裙摆衣角。
赵相逢蹙眉,有什么蛛丝马迹划过脑海,可尚来不及细究。
离别之际,赵相逢禁不住叮嘱:“早些休息,今夜精神状态不甚好。”
张瑶努力扯了抹笑,“只是有点累。”
冷风兜头,散了酒热,目视张瑶步入华阳宫,她这才转身,却是朝着来时方向。
香堇肃着脸:“主子,今夜还要去吗?”
张相逢颔首,侧头补了句,“去准备些吃食。”
冷宫在后宫是个特殊的存在,没有专门的宫殿,因为哪个宫殿都有可能成为冷宫。
大燕后宫如今的冷宫在朝凤殿,里面关押的是先帝的贵妃黄宝英。
赵相逢入宫第二年偶然间误进冷宫,见到了民间百姓时常以轻蔑语气谈论的那个嚣张狂傲的失德贵妃。
朱漆染尘,墙角的蜘蛛网占据一片。
香堇和阿叶早已习以为常,香堇留在宫门外放哨,赵相逢轻轻推开宫门,仍不可避免地发出刺耳的与地面相触的摩擦声。
赵相逢接过阿叶提着的食盒,示意她留在殿门外等候。
右脚方踏入,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又来了。”
“我给你带了八鲜饺。”
如此冷的天,殿内没有炭火,女子仍只穿着薄薄的红色寝衣,她身形一顿,八鲜饺,以往她的最爱。
黄宝英又梳了下鬓前一缕碎发,缓缓放下象牙梳,她梳着朝云近香髻,每天都要,从不疏漏。
赵相逢曾经疑惑那发髻含义,却也知她人身上事,不便多问。何况,自遇见那天起,这位先帝贵妃一直厌恶皇室,似是看透了皇家的重利薄情,言辞很是尖酸刻薄。
黄宝英天生带媚的桃花眼慢悠悠看向门边人影,眼尾轻挑,朱唇轻启。
“侍寝了。”
语气肯定,赵相逢一僵,含混应声。
只听的一声嗤笑,“那便好好守着,到底不能如你意,让你安然老死在这宫里。”
赵相逢走近将盘子摆在贵妃面前的桌上,听此自嘲,“是啊”,抬眼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脸,又心里闷塞,闷声道,“到底不如以往轻松。”
要说她们有什么交情,倒也没有,只是在赵相逢最犹豫时帮她断了争宠侍寝的念头,只是觉得深宫催人老,冷宫更甚,心有不忍。
可黄宝英心气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同情。而因为冷宫避讳,赵相逢也只每年除夕,凭着少人注意,才亲自来送些吃食,有时听她说说话,有时自己吐些儿糟心事,有时两人无言,不管怎样,脸上不露分毫同情之意。
一碟子饺子几近吃完,赵相
逢想到宴上皇帝和贤妃的别扭气氛,抿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黄宝英喝了口鲜汤,眼尾一扫坐在凳子上的人,开口,“有何事直说便是,听你说坏事我向来高兴。”
赵相逢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见她直言,不再迟疑,“我觉得皇帝和贤妃关系微妙,不似传闻的恩爱情谊。”
黄宝英不屑,看惯了帝王薄情,“有何疑问,帝王哪有什么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