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鲫鱼豆腐汤从热气腾腾到凉气阵阵，吴惟安就没见纪云汐吃过几口。
她这人，嘴巴挑着。
这怡红院贵得死的鲫鱼豆腐汤烧得一般般。
而且她不止嘴巴挑，眼光也挑。
鲫鱼豆腐汤都凉了，她也就出手买了三姑娘。
进怡红院的，容貌身段都不会差。可站这台，每人的表现却不尽相同。
有哭哭啼啼的，唱得断断续续，害怕得畏畏缩缩的。这，纪云汐一都没。
有已经认了命，眼里一分光彩都没的。纪云汐也没。
有得意洋洋，妖娆妩媚的。纪云汐更看不。
她出手买的那三姑娘，均是堂堂正正站台，和其他人一般无二，跳着舞唱着歌，那双眼里都透着不甘，藏着火焰。
也许给把草，就燎原。
最后一，自然是那万人期盼的青帘姑娘。
吴惟安早间江南见过。
游走一众男子之间，浓情蜜意，借力打力，却依旧保自己清白之身。
是聪明人。
是平衡终究会被打破，狡猾的兔子，也会被猎人携手瓜分。
吴惟安当时猜她顶多撑三，可不曾想，居然撑过了五。
五过，江南怕已没有她的立身之处。她倒也聪明，索『性』来了京城，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吴惟安看向纪云汐。
果不其然，纪云汐宝福耳边轻声嘱咐。
青帘是最后一人，这场热闹即将到达尾声。
吴惟安垂眸，轻轻放下手中筷子，刚想站起来，一手忽然伸过来，直接抓住了他的袖口。
那手五指莹润如玉，指甲修得微长，染着水黄『色』。
前日，他亲眼看见她的丫鬟们给她染的，而她人就懒洋洋靠美人榻，昏昏欲睡。
纪云汐交代完宝福，偏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吴惟安不紧不慢，语气微微疑『惑』：“云娘，怎么了？”
纪云汐松他的袖口：“差不多结束了，我们可走了。”
吴惟安嗯了一声，从席间起身：“你先等我一会儿，刚刚茶喝得有些多，我就来。”
纪云汐跟着起身：“正，一起罢。我茶也喝了不少。”
吴惟安笑容微窒。
纪云汐寸步不离地跟着吴惟安。
哪怕吴惟安茅厕，她也门口等着。
怡红院的茅厕，也修得金碧辉煌，就是窗被锁死了。可是怕怡红院的姑娘跑出。
最终，两人踏出怡红院的大门之时。
纪云汐买了四姑娘，花了整整一万两。
吴惟安请夫人吃饭，用了整整四十八两六。
纪云汐带着四姑娘，回吴家之前，先了一处宅院。
院子不大不小，也是她手里的宅子。
纪云汐和吴惟安下车后，新买的四位姑娘早就下了车，低着一旁候着。
她们此时此刻，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主顾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虽是如此，四人表现也还算稳得住，眼里不带任何泪光，也没有妄想逃跑，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青帘经历过大风大浪，龄四人间最长。
她礼仪极佳，听到有人下了马车，就先福了福身，眼睛也一直看着地面，没抬过看过哪怕一眼。
纪云汐一一看过，什么都没说，当朝大门口而。
行走间，裙摆飞扬，淡淡的松脂香味传来。
众人一愣，除了青帘外，其他三人皆愕然地抬起。
前，纪云汐一步步拾级而，走得极稳。
吴惟安伴一侧，时不时『摸』『摸』腰间锦袋，有些心不焉。
步入正厅时，心不焉的吴惟安忽而回了神。
厅内，有四名男子候着，每一均是等之姿，特别是最左边的那位，容颜佳，气质缥缈如云，笑起来眉目含情。
一看，就是人最爱的长相。
这人吴惟安虽然没见过，他听过。
这是和怡红院同一条街的，街口那小倌馆的大红牌，鱼跃公子啊。
鱼跃四人朝纪云汐见礼，嗓音清亮，带着轻男子的风味：“见过三姑娘。”
纪云汐微微一笑：“不用多礼。”
吴惟安霍然看向纪云汐，那双眼里，都是控诉之情。
纪云汐没理他，转身看向后跟着的四位姑娘。
青帘也已抬起来，她极注意分寸，没有直视纪云汐，而是避了一些，余光不经意扫到旁边的人。
她目光忍不住一凝，神『色』微微愕然。
吴惟安低垂着眉眼把玩他腰间的锦袋，没有任何回应。
纪云汐眉间微微一动，朝着青帘的向，看了眼吴惟安。
宝福从外进来，手里拿着八人的卖身契，她把卖身契递给纪云汐。
纪云汐接过，收回视线，走到一旁坐下。
吴惟安跟着坐下，青帘的目光忍不住跟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又立马收了回来。
当江南，她十七，这位小她四岁，十三。
青帘亲眼见到他杀人，还不小心见到面罩滑落后他的长相。若不是她反应快，靠出卖城里几位大人家的消息，且对月发了毒誓，躲过了一劫，她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当初，青帘其实还大着胆子，仗着自己轻貌美，才艺一绝，妄想让这位带着她离，给她一容身之所。
青帘直到今日，还想起那日的画面。
她长于乐坊，生于乐坊，可她不想一辈子都乐坊，供人取乐。
青帘当时虽然害怕，她也不是寻常子，隐隐觉得面前这人，绝对有力带她离。
机会向来转瞬即逝，青帘会努力抓住每一机会，她朝他跪下，泪眼婆娑：“这位公子，求您带青帘离此处。”
少郎站树荫之间，月『色』从洒落，落他手里带血的刀。
他歪了下：“处？”
那时候的青帘，是真的没想到他会问这问题。
处？
江南多少公子少爷，都想得到她啊。
青帘轻声：“青帘愿身相许，此后都是公子您的。”
他当即就笑了：“我比较爱财。”
青帘反应也快：“青帘手有一千两，我还有很多首饰，出当一当，也当一些……”
少郎轻叹了口气：“不够多啊，用了也就没了，又有什么用呢。”
而后，他话一顿，说了一句“你是聪明人。”，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便离了。
青帘确实是聪明人，她向来爱惜生命，也知道对是笃定她确实不会说才愿意放她一马。
她也知道，这事情她烂心里，这些从未提过。
可不曾想，这京，她居然还见到他。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纪云汐一张张看过，而后扔到一旁的桌，看向厅中站着的众人，“从此后，你们便是我的人。”
鱼跃公子这京城最久，他知道纪云汐是谁。
他也知道，如今泰庄管各地宝物采购的人，就是从他们小倌馆里出的。
一始，那位前辈是负责台讲解拍卖的。
当时，不少小姐都冲着那位前辈来，硬生生把泰庄的人气带了起来。
后来，泰庄发展越来越，已经不需靠美男美吸引顾客了，那位前辈也显示出了他的才干，不需靠着皮相抛『露』面。
如今，那位娶了妻子，生了一儿一，日子过得平和美。
鱼跃隐下内心情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鱼跃全听三姑娘吩咐。”
其他七人中，也有几人知道这些事，当即跟着行礼。
青帘也是内心震动。
她到京城不久，可她向来会自己筹谋。
她和怡红院的刘妈妈这些日子处得不错，刘妈妈常说，她这怡红院的姑娘们，也有不少被赎身赎走的，说归宿最的，便是被三姑娘赎走的。
而后青帘又特地了解了这位三姑娘，知道对是清远侯的妹妹，家世显赫，蕴当铺和泰庄，都是纪家的产业。
这当铺和泰庄，江南各地可都有分店。
“我最近了四家布庄，每家布庄都还缺一男一帮我招揽生意。其实和你们先也没太大区别，都靠你们的容貌招人。”纪云汐不紧不慢口，“你们可愿意？”
青帘猛地抬起来，她和附近的几位姑娘公子对视了一眼，大家没有二话，直接双膝跪地。
他们这些人，毕生所求，便是离那些奢靡之地，过正常人的日子。
纪云汐给的，恰恰是她们可望不可即的一切。
虽然都说靠脸，可青楼和布庄，完全是天壤之别。
“行，具体的会有人告诉你们。”纪云汐示意宝福把卖身契收起，从椅子起身，留下一句话，“走到哪一步，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两人朝外走。
吴惟安品了品她这一手，赞道：“云娘真真会算计人心。”
那些贵家小姐，早就想一见传闻中的鱼跃公子了。
可她们都爱面子，断断是不可小倌馆的。结果，纪云汐直接把人请到了自己布庄里。
而青帘姑娘，不少少爷公子也早就听说过她江南的名号，很想见一面呢。
最主的是，这两人，欢乐场混迹这么久，都是最会玩弄人心，吃人不吐骨的。
那些小姐公子进了布庄，钱袋怕是不保了。
“不比安郎。”纪云汐看他一眼，“青帘我都是第一次见，你似乎早就见过了。”
“是啊。”吴惟安『摸』着锦袋，轻叹，“那鱼跃公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云娘你不知何时，都已经买回来藏外养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