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难以忍受的蛊毒，他却风轻云淡地忍了这么多年。
秦老拿起酒一饮尽。
吴惟安也说什么，兀自喝着酒。
人一杯接一杯。
忽，秦老不知想起什么，凑到吴惟安面前，秘兮兮道：“待你解了蛊毒，我不就可以抱小娃娃了？”
吴惟安拿着酒盏的手一顿，一脚踢远秦老的椅子：“老东西，个正型。”
秦老抱着酒杯，兀自嘀咕：“嘿嘿，三年抱俩。”
秦老脸红彤彤的，他倒在桌上，嘴角带笑，自言自语道：“这样，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吴惟安怔了下。
他低垂下眉眼，看着杯中酒。
半晌，扯了下嘴角，眼底笑意讥讽。
一个下午，他就坐在窗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他喝得很慢，直到阳落山，直到万家灯火渐起，直到月上枝头灯火灭去，直到梅子酒见了底。
可纪云汐还未归。
不会出了什么事罢？
早就喝醉的秦老不知已经到了地上，在桌下抱着桌脚睡得正香。
吴惟安忽起，跨过秦老，出了房间，踏着月『色』离开了花满客栈。
*
说待日，但其实待不满日。
他们今天午才到，但天一早便要出发。
青州的分店除上京外最大的分店，故纪云汐上上下下基本过问了一遍。
她一向认为，万事开始之前的准备最重要，也就地基要打好。
地基打牢，头的走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将最繁冗的事务完成，便已半夜了。
大头已经解决，纪云汐心头轻快了很多。
她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眉心：“今日就这样罢，其他细枝末节，明日我再与你商议。”
青州的掌柜送她出去，闻言恭敬道：“，三姑娘。不过三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小的明日来客栈？”
今日该看的已看了，剩下的事，不必拘泥于一要在布庄里商议。
纪云汐看着掌柜的脸，摇头，刚想说不用，可视线流转间，她到了喉间的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门外的枇杷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双手负于，微低着头。
布庄位于最繁华的地带，可此到了深夜，路上也冷清得很。
其他店早已关了门，烛火已灭，只剩下布庄外的盏灯笼。
在四散的黑夜之中，灯笼的光也显得格外微弱，只照亮了他半只手臂。
除此之外，他大半子隐于夜『色』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忽抬起头来。
他脸『色』平静如海面，那双眼里却极为诡谲，像深夜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可下一瞬，这些悉数消弭。
他朝她微微一笑。
纪云汐稍愣，轻轻眨了眼。
旁边陪着的青州掌柜也下意识朝吴惟安看去，看到来人，掌柜便知这人谁。
他下意识低头。
可吴惟安也已经看到了他。
纪云汐本想挡一下青州掌柜，可也晚了。
算了，就这样罢。
她又做错什么。
不就用六千收的宅子，卖了他一万二么。
虽说那宅子，市场价应一万。
但她也免了他千不？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吴惟安走近。
他看了那青州掌柜一眼。
青州掌柜忙给他行礼：“小的见过姑爷。”
吴惟安看向纪云汐，目光很深：“你这掌柜，有些眼熟。我不在上京城见过？”
“应该罢，忘了。”纪云汐绕过话题，“你怎么来了？”
吴惟安平静地陈述道：“我来接你。”
纪云汐朝他看了眼。
他今夜似乎显得沉默了些。
纪云汐：“那走罢。”
话音一落，她抬脚走去，经过他边，闻到一丝酒味。
她脚步一停，挑眉：“你喝酒了？”
吴惟安低低嗯了。
闻言，纪云汐也说什么，先行上了马车，吴惟安跟着上去。
车内，人依旧沉默。
纪云汐真的累了，她靠着闭目养。
吴惟安低着头，『揉』了『揉』眉心。
他醉了。
秦老那梅子酒也不知用什么酿制的，他此刻还有些昏昏沉沉。
喝酒果然误事，他居然会以为她会有危险。
……
纪云汐也管头跟着的人，一路上了三楼。
经过间，她旁边那间房门还开着，能听到里头有此起彼伏的呼噜。
她脚步一顿，朝里头看了眼，借着月『色』想辨认一下桌底下躺着的人谁。
吴惟安无无息地出现在她：“秦老。”
纪云汐头，朝他悬空的双脚看了眼：“哦。”
她转房。
卸妆步骤已成为条件反『射』。
她先解头饰，耳饰，项链，手链，开始脱外衣。
外衣刚脱到一半，纪云汐蹙着眉转。
吴惟安不知又飘了进来，无无息落在她头。
纪云汐眉头更皱：“你可以走了。”
吴惟安道：“秦老在我房间。”
纪云汐：“还有很多空房。”
吴惟安再说这事，他直接道：“青州掌柜，就当初卖我宅院的那人。”
纪云汐挑了下眉：“那又如？”
吴惟安看向她，问：“你多少银钱收的院子？”
事已至此，纪云汐也懒得瞒：“六千。”
吴惟安抿了抿唇：“你卖给我一万二。”
纪云汐纠正道：“我只收了你一万。”
吴惟安想了想当日的事，细节也记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的为人：“若你一开口就一万，不补贴我那千，我不会买。”
纪云汐：“…………”
她仰头看了看。
怎么说呢，这就消费者心。
和现代双十一的活动套路，其实半斤八。
吴惟安继续道：“那一万，还我寒窗苦读中了探花赚的。前前算起来，我虽得了一处宅院和四家赌坊，看似挺赚。但你不费吹灰之力，也拿了四家赌坊，还出手了一处宅院，顺道把我一万也收了去。不仅如此，那处宅院离你纪家很近，满足你的所有要求。这么想想，你真算无遗漏啊。”
纪云汐多看了他几眼。
这男人，怎么喝了酒脑袋还算得这么灵清？
纪云汐冷脸：“怎么，你想要一万？但我给你找的那盒『药』材，可远远不止这个数。”
“我不知道你去凉州想做什么。”吴惟安一步步朝她走近，“但你一想利用我。你怕我中途出幺蛾子，所以想早日为我解毒。”
纪云汐轻咳了，下意识退，直到背靠到柜门。
人离得很近。
他气息有些危险。
纪云汐倒也不慌：“那又如？解毒一事，本就双赢。你根本不会亏。”
“啊。”他轻叹一，“可在钱这件事上，我觉得我亏了。”
纪云汐挑眉：“那你想如？”
让她还他四千么？
做梦。
纪云汐道：“那处宅院本就能卖出一万的价，你也什么好亏的。且——”
她忽了音。
因为吴惟安伸手轻轻『揉』搓了下她的脸颊。
男人鼻息间淡淡的酒味，他低：“不如。”
纪云汐眨了眼睛，又眨了下眼睛。
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她。
眸中映衬着房内烛火，闪着光。
这样的眼，她在很多男人上见到过。
纪云汐完全有害羞，她微微一索，反笑了：“怎么，吴惟安，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吗？”
女子嗓音轻柔带笑，宛如恶魔低语。
面上笑容更难得一见的张扬艳丽。
吴惟安深深看着面前这张脸。
那双安静透彻，似乎什么懂，常常闪着算计的眼。
那唇脂掉了『色』，只剩下一点微红的唇。
吴惟安弯腰凑近她，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呢喃：“……所以我觉得我亏了。”
纪云汐依旧轻笑如铃。
他微捧住她的脸，一点点往她凑得更近。
他足够慢，慢到双唇相碰之间，纪云汐完全可以避开。
但她有。
唇脂甜中带点苦。
吴惟安哑：“我喝了梅子酒，你想尝尝吗？”
纪云汐唇瓣微动：“不想。”
男人趁机入。
纪云汐稍稍愣了下。
耳边呼吸渐起，她敛去笑意，垂下眉眼，稍想了一瞬，往柜架闲闲一靠。
吴惟安本还在轻柔试探，见她如此，一股梅子酒的味，猛地席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