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珝转过头,顾振言站在一旁,鹰一般的眼睛看向她,目光如炬,像是已经出鞘的宝剑,锋芒尽显。
谢珝走到床边,细细地看着顾振洵的脸,像是要把中间遗漏的时光一起看完。
她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顾振洵,你活着,我活着。我们在一起。”
顾振洵在第三天的傍晚醒了过来,医生从门外冲进来。
他的视线一点点调转,从一个又一个的人身上划过去,最后落到了一旁的谢珝身上。
谢珝看着他,“好。”
他慢慢合上眼睛,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第四天的凌晨。
谢珝守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皮微微颤动,然后慢慢睁开。
“你跑过了八百米,打败了巨龙boss,救出了困在城堡的我。”
他讲的很吃力,完全没有声音,几乎全凭口型。
谢珝却全听懂了,她笑着亲吻他的额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救了我才对,伊丽莎白。”
天荒地老,他还活着。
谢珝一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里了。
顾振言走的时候和谢珝谈过一次。
他们坐在茶几的两侧。依旧是顾振言先提议:“要抽烟吗?”
谢珝摇摇头,“不了。”
顾振言了然地点头,把拿出的两支烟放到一旁。
“你们我不同意。”
谢珝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我知道。”
顾振言早已经料到了她的态度,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针对这个问题进行细谈。
“苏珏当时说了什么?”
谢珝听到苏珏的名字时候眼底的冷漠蓦然变得更深了一些,“没有什么。”
顾振言冷冷地说道:“我总有办法知道的。”
谢珝毫不留情地反驳:“你没有资格知道。”
休战
顾振洵转出icu的时候顾振言才飞离香港。临走之前兄弟两个谈了一次,谢珝刚好那天出门去了一趟分部,回来的时候发现病房的门关着,徐州正站在门外。
见到她过来徐州微笑着打招呼,“谢小姐。”
谢珝亦点头微笑,“徐生。”
两个人停在病房门口,徐州依旧是斯文和气的模样,“两位顾先生在里面说几句话,应该马上就谈完了。”
谢珝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好,那我等一会儿。”
说话之间顾振言已经开门出来,见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微笑着告别,谢珝也笑着同他说再见。
走进病房的时候发现顾振洵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头发剃掉,更显得脸庞消瘦。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以前脸颊上还能有一点点肉眼可见的肉,这会儿那点肉估计要拿着放大镜去找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在昏睡,偶尔醒着的时候大概就是因为疼醒了。
“你不忙吗?”
谢珝坐到床边,见顾振洵皱板着脸看向她。他说话现在还很费力气,语速很慢,中间还带着牵动伤口的抽气声。
“我好歹还是个董事,偶尔给自己放个假的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她看了一眼顾振洵瘦的显露出来的眉骨,“星冉的第二大股东躺在这里,我也算是手里有人质了。”
听到这话之后顾振洵似乎是想笑一笑,结果嘴角勾起到一半就皱了眉头。谢珝知道是伤口的问题,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顾振洵颅内出血,大面积骨裂,脾脏破裂,肺部也有损伤,几乎是从地狱走一遭抢了一条命出来。谢珝在很久的一段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去考虑。今天顾振洵提起来,她才把心底一直都想掩盖的问题重新挖出来。不过挖出来的结果是她想继续埋进去。
谢珝见他今天醒的时间长一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医生当时见他一直昏睡反而安慰她说这样好些,谢珝不明白地追问为什么。医生苦笑了一声说道:“太疼了。醒着受罪。”
前几天晚上的时候谢珝陪床,半夜里睡不着看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心里一阵折磨。医生过来之后检查了一番,最后打了一针吗啡。
谢珝看着他这会儿醒着,眉头皱成一团,有些小心地问道:“要不要止痛剂?”
顾振洵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
吗啡用多了的确对身体不好,不仅容易产生药物依赖,还会损害脏器。这倒是非常符合顾振洵一直以来的行为标准,不正确的事情绝不会做。
谢珝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细的冷汗,也无可奈何,只好想出一些别的来转移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或者说想喝什么?”
顾振洵慢慢地吐出一个字:“粥。”
谢珝点点头,“好,你到时候要是醒着我们就喝粥。”
陪人熬疼或者看人熬疼本身就不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病人自己没办法多讲话的时候,当然他们拒绝吗啡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很头疼。
于是谢珝在旁边一边看着吊针一边絮絮叨叨地扯起了各种话题,从她几年前养的一只蹲在窗台看月亮的圆圆脸猫仔说起,一路延伸到爬电梯上来的年轻外卖小哥,眼看着整个话题完全脱缰的时候,顾振洵终于出言阻止。
“问题都会解决的。”他艰难地说道。
谢珝蓦然停顿下来,所有被埋起来的问题似乎被顾振洵这句话摆到了表面上。
半晌,她突然开口,沉声说道:“这会儿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顾振洵,我太了解你了,示弱这一套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对你这种前科记录非常糟糕的人。”
顾振洵非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谢珝瞬间感觉自己的头也疼了起来,她有些纠结地拿过旁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之后感觉自己也冷静下来了,“你这会儿不能多说话,我这样好像是欺负你一样,等你好了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