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没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好奇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但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因燕氏也只是让这念头一闪而,时听到柳氏询问,她却是看着她沉默许久才开了口,“我听说魏夫人常做善事,正好不久后,信善斋要军中将士筹备应需的东西。”
话音刚落,李妈妈就看了燕氏一眼,却也称不上惊讶,好似早已知道她便是这样的人,旁人说她家大公子心软脾气好,但其实他们府中最心软的还是夫人和二公子,母子俩看着高傲不好相处,其实最会恤旁人。
她笑着收回目光。
可跪在地上的柳氏却一脸惊讶,她以燕氏喊她来,必定是要让她丢脸的,没到她竟这样轻飘飘揭,她心中有些不大相信,总觉得燕氏还有后招等着她,她就用那样狐疑的眼神看着燕氏,直到被崔妈妈拉了拉袖子才抿唇应道:“我知道了。”
燕氏听她应允也就懒得再和她多说什么。
她自然瞧见了柳氏眼中的狐疑,诚然,她最开始也没这么轻易地放柳氏,不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她也懒得收拾她了,便不再看她,握着一盏茶赶人,“行了,你走吧。”
说完仍不见人起身,余光一瞥,瞧见柳氏还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燕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是真的笑了,红唇微勾,目带嘲讽,“怎么,还不走?还是魏夫人留在家中吃饭?”
她自然知道柳氏在什么。
是。
她昨儿刚知道的时候的确生气。
不仅仅是因谢池南和瑶瑶,还因春行的事被人重新提起,她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议自己的亡子,可一晚上去,她自己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况欺负一个女人有什么用?魏家是谁做事,他们是因谁才敢如嚣张?
燕氏不是不知道。
若真收拾魏家,也不是不行,捏了这么一个错送到金陵,皇帝了安抚他们家必然是要严惩魏家的,可没了一个魏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李家、王家……与其再出来一些不知根底的人,倒不如让魏家继续留在雍州。
左右如今的魏家在这金陵城中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况她最厌烦女人之间动嘴皮,耍手段,与其要那些达不到实处的羞辱,倒不如让事情最大利益化……她虽然从不问谢平川营中的事,但也知道金陵的那位一直他们有保留。
明着让魏琮来监察,暗地只怕也不会给营中的将士太多好处。
也是好笑,一面希望他们他卖命,他奔前走后,征伐天下,一面不敢他们太好,生怕有朝一日他们生了异心,兵临城下,让他这个皇帝老儿的位置不保。
她这些年虽然从来不去理会那些高门大户,也不大管事,但由她一手创立的信善斋却一直不曾落下,每年她会军中筹备粮食、衣服,尽一切可能让他们得更好些。
她知道柳氏虽然家中没什么背景,钱财却不缺,尤其还有商路,有些她费尽心思才能找到的『药』材这柳氏而言却简单,来这次筹谋也能让军营的那些孩子得更好一些了。燕氏到这,那双淡漠的桃花眼也不禁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继续抿唇端得冷傲起来。
柳氏还未说话,崔妈妈就忙不迭地跟人先磕起头,“多谢侯夫人,老奴和夫人回去就立刻准备应需的东西。”她怕再待下去,惹得燕氏生厌,连忙一扯柳氏的袖子。
柳氏也终于回神了。
她沉默抿唇看了一眼燕氏,任由崔妈妈扶着她起来往外走去,要跨出屋子的时候,她忍不住驻步回头……明亮的堂屋中,满室奴仆林立,她们一个个神态悠闲,眼中泛笑,与她屋子的那些奴仆完全不同。
而燕氏依旧高坐明堂之上,雍容华贵,望来的那一眼也一如既往。
她来前,她着她跟魏琮这么恩爱如今能落到这样的地步?燕氏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可是早就听说燕氏和那位安北侯的关系不好,就算她现在嚣张,可等她被谢平川抛弃了,下场和情况也只会比她更惨烈,可能比她更惨烈。
可时——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柳氏沉默地看着燕氏,一次有了一个认知,这个女人能这么高贵能这么冷傲,根本原因不是因她有谢平川,即便没有谢平川,她也照样能够活得耀眼。
这个女人才是那个真正无需仰仗男人的人。
她的手段、她的心思从未被这个内宅束缚,这是她一辈子学不来,甚至没的东西。
即便来时那般落魄,柳氏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么不堪,可时到这个,她竟忍不住落荒而逃。她也真的就那么逃了,匆匆收回目光,转头大步往外,因走得太快,脚下的步子一时没踩稳,幸得崔妈妈及时扶住才不至于往前摔倒,她听到身后传来燕氏的声音“去看看”,耳旁也有崔妈妈焦急的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柳氏却什么没说,她只是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劣,那么的不堪。
以等幸怜赶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匆匆离去的主仆俩,她回眸看向燕氏,“夫人……”
“算了。”
燕氏也瞧见了柳氏落荒而逃的身影,她轻轻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倒是身旁的李妈妈看着门外奇怪道:“这魏夫人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和老奴从前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的确判若两人,但也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看着座屏后的那两道身影,轻笑一声,“还不出来?”
李妈妈和幸怜也停了声看向那块座屏,幸怜原本是告知大『奶』『奶』出来了的事,但倒不如让夫人自己看更惊喜,也就只是笑抿着唇站在一旁。
外头静悄悄地等着她们出去,可站在座屏后偷听的赵锦绣却还没有反应来,甚至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她还好奇地往外头看了一眼,着燕姨是在和谁说话,直到手被一双温柔微凉的手牵住,她才怔怔回头。
跟含笑看着她的姜唯四目相,赵锦绣疑『惑』地眨了下眼,她红唇微启刚无声喊了“嫂嫂”两字,就被眉眼泛笑的姜唯牵着穿座屏往隔壁走去。
比起耳房,这的光线明显更明亮。
高坐于明堂之上的燕氏本以出来的会是赵锦绣和她的贴身婢子明初,可目光却先瞧见一道素『色』身影,那熟悉的身影被春日笼罩其中,燕氏看不见她的脸,却先瞧见了她衣摆上绣着的芙蕖花,原本明艳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呼吸也在这一刻收了起来,除了先前已知情的幸怜,屋子的其余人也愣住了。
李妈妈更是在看到那道熟悉身影的时候红了眼眶。
等回神,满屋的丫鬟在给那个清瘦的素『色』身影请安,“大『奶』『奶』。”
姜唯听到后仍牵着赵锦绣的手,她笑着站在堂屋之中,温声让众人起来,而后去看燕氏,待瞧见神『色』怔忡的『妇』人,她才松开赵锦绣的手,垂下眼帘屈膝给人请安。
“母亲。”她轻声唤燕氏,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李妈妈知她身不好,刚去扶她,却被人捷足先登。
燕氏先她一步走了来,她亲自扶起姜唯,看着眼前的年轻『妇』人,燕氏似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目光微怔,神『色』和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冷傲,而是透着一股子不敢置信,“你怎么……”
姜唯便那么柔顺地站在她面前,闻言也只是柔软一笑,“春光明媚,我也出来看看了。”
婆媳俩一个面冷心软,一个面软心却韧,时两两相望,一个眼中有着见的水意,一个眼中却只是泛着柔软的笑……站在一旁的赵锦绣看着这副画面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直到手再次被一双柔软的手牵住,她才抬起杏眸。
姜唯笑看她一眼,而后牵着她的手和燕氏柔声说道:“瑶瑶和我说替您大办生辰,我也是这么的。”
燕氏闻言,看了一眼赵锦绣。
她早些时候虽然答应大办却也只是因不忍拂瑶瑶的好意,心这个生辰却是没什么期待的,可如今听姜唯也说了这番话,看着眼前这两张笑脸,她沉默一瞬后忽然也笑了起来,“好,咱们侯府也是该热闹热闹了!”
满屋的下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赵锦绣更是连眉高高扬了起来。
春光耀眼,燕氏垂眸看着眼前的两人,是从由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眼前,她岂会不高兴?一手牵一个往间说话去。
屋子是从未有的热闹,只是等到午膳时分,李妈妈却面『露』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二公子今日也在府中,本该和以往一样来吃饭,可如今大『奶』『奶』也在,回头爷也得来……
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着要不要喊郡主出来问问怎么做的时候,姜唯却先笑着开口了,“阿南怎么还没来?”
燕氏听她说起这个名字就皱了眉,她近来谢池南的态度也改变了不,这有瑶瑶的缘故,也有她自己逐渐放下的原因,可看到姜唯,她就忍不住起死去的春行以及从就没了父亲的谢回,怕她看见谢池南心不舒服,她正要冷声说话,便见姜唯笑着看向她,“我也许久没见他了,倒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
她的语气和神情是那样的温柔,好似从未被阴霾笼罩。
燕氏看得一怔,等反应来,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和与从前一样的笑容,沉默一瞬后还是抿了唇和李妈妈发话,“去喊他来。”
李妈妈当即就应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和眼眶有些发胀,她一边抬手擦了下眼角,一边噙着满脸的笑匆匆掀帘往外去传话,而坐在姜唯身边先前一直不曾说话的赵锦绣也轻轻松了口气,待被姜唯握住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姜唯一向察入微,岂会不知她心中?她主动开口,一来是不让她们难,况……她也有些怀念那个年了。她家中没有多余的兄弟姐妹,以至于她从就把瑶瑶当妹妹看,与瑶瑶一道长大的谢池南,自然也被她认作弟弟。
她始终记得当初谢春行娶她的时候,那个如朝阳般的年郎与瑶瑶站在一道,要春行好好她,不然就让他好看。
那会听到年稚言,她和春行忍不住笑了。
她当初怎么就舍得他说那样的话呢?姜唯长睫微颤,看了一眼身旁的明媚女,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还好有瑶瑶,一切也还来得及。
……
谢池南收到传话的时候,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做一把□□,□□,显然是给孩用的,如今已经快成型了,可他看着这即将成型的□□,手的动作却忽然慢了下来……便是做好了,这东西恐怕也送不出去。
到早间赵锦绣邀请他去嫂嫂那。
其实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偷偷去那个院子,他知道谢回喜欢吃龙须酥,以他每次回家会偷偷买一些放在他的桌上。
“二公子。”
刚成谢池南贴身厮不久的薛乐从外走来。
看到坐在石凳上沉默寡言的年,他还是有些害羞和怯懦,不是敢直视他,便只是低着头同他禀道:“夫人喊您去她那吃饭。”
“知道了。”谢池南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当是赵锦绣说动母亲,便只是如常应一声。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把手中的□□和刻刀先放回屋子,而后才走出院子。
去主院的一路,他的神『色』一直如常,直到走到母亲房前发现她院子的下人今日明显情绪要比从前高涨激动许多,他微微皱眉,不解发生了什么。
到了门前,发现就连来迎接他的李妈妈也是神『色』激动。
“发生了什么?”
谢池南不由出声询问,心着难不成是赵锦绣了什么鬼点子?
李妈妈却只是笑看着他,没有解答。
谢池南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问,只自顾自打帘进去,刚低头进去,他就听到一阵温婉的熟悉女声——
“阿南来了。”
那是与赵锦绣截然不同的声音。
谢池南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挺拔高大的身形却忽然僵在原地,他的手还握着那块软布帘没有放下,头却不敢置信抬起,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而一旁,赵锦绣的笑容比从前还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