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妃的讯在万寿节后才传到隆丰帝的耳朵里,此时距离千秋宴已过了三日。据说尸体在屋子里挂了三日,才被人发现。
初听闻讯时,隆丰帝愣了下,脸『色』肉眼可地难看起,还带了许怒:“人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没了?”
留了文贵妃一条命,说他到底对这个女人还有感情的。如今骤然听闻讯,到底还有不落忍。对于没将人看好的宫人也有了迁怒的思。
禀报的小太监越发垂低了头,小心翼翼答道:“陛下万寿节那日,文废妃说要陛下抄写佛经祈福,不许送饭的宫人入内打搅,叫人将饭菜都放在了门口。送饭的宫女连续三日都将饭菜放在了外间。那饭菜被冷宫里的老鼠吃过,宫女也没看过问题,连续送了三日,又没听内间有动静,起了疑心入内查看,这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听说文贵妃临前还惦记着自己抄经祈福,隆丰帝神『色』愈发动容。他迟疑一瞬,到底还不忍唯一宠爱过的女人走得太过凄凉,脚步往外迈:“摆驾,朕送贵妃一程。”
高贤闻言立即让人唤御撵,又使了个眼神,便有个伺候的小太监悄声息地往偏殿行。
殷慈光收到消息时,隆丰帝的御撵已经往长春宫的方向行。
从他所在的方位,隐隐约约还能瞧黄的车驾仪仗。
他负手站在窗前,面上的神『色』很淡。
这大概便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吧,他的母亲直到下葬,隆丰帝都未曾看过一眼。如今一个废妃自缢在冷宫,倒要巴巴跑送最后一程。
殷慈光垂下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但愿皇帝看到了他准备的礼物,还能惦记着心心念念的宠妃。
不过一刻钟,隆丰帝的御撵就停在了长春宫前。
冷宫荒僻,久人烟。随行的内侍生怕冲撞了皇帝,推开了大门又清理了尘灰,才恭恭敬敬地请隆丰帝入内。
这隆丰帝头一回踏入长春宫,但却并不第一次入冷宫。
他年幼时生母身份低微不得宠,从前长居的冬梓宫就冷宫。后他登基,冬梓宫人再住,却有专人打理照料。
反而这长春宫因晦气,逐渐成了冷宫。
大约幼时在冷宫的艰难生涯触动了他,隆丰帝还未踏进主殿,神『色』已有了哀恸。
他知晓冷宫里有多苦的,再起从前千娇百宠的女人被关在这里受尽苦楚,便有了悔。或许正受不了冷宫凄冷,贵妃才会选择自缢。
每靠近主殿一步,隆丰帝心中的悔就多一分。
在踏过门槛之前,他驻足良久,深深叹息一声,对身边的高贤吩咐道:“朕看过之后,叫人好好收敛贵妃的尸身。她走得凄凉,后总要有体面。”
高贤自然应,亲自将外间的凳子擦干净,请隆丰帝坐下后方道:“臣先进娘娘整理遗容,免得惊着了陛下。”
隆丰帝微微颔首,坐下等候。
没等多久,就高贤从里间出了,脸『色』也有欲言又止。
隆丰帝状拧眉:“怎么了?”
高贤难道:“陛下还莫要进了。”
这没头没尾的劝说,隆丰帝自然不会听的,他眉头拧得愈紧,人已经起身往里走了:“有什么场面朕看不得的?”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里间,还未走近,就先被满地凌『乱』的纸张所惊。
他眼睛往地下一看,便有伺候的内侍会,要将纸张捡起呈上。还未送到隆丰帝手中,就被高贤截下了:“上头都污言秽语,莫要污了陛下眼睛。”
可他越遮遮掩掩,隆丰帝越要看。
他将纸张夺过,却那纸张上抄写哪里经文,分全用朱砂所写的诅咒之语!上头竟还大逆不道地写了他的名讳!
“这什么东?!”隆丰帝素忌讳此类事情。脸『色』瞬间变了。
高贤命人将满地的纸张拾起,小心道:“这都贵妃生前写的……”眼隆丰帝面『色』越越难看,他的神『色』也迟疑起,似乎还有未尽之语。
“还有什么?!说!”隆丰帝气得手都在抖。
高贤这才硬着头皮道:“方才臣让人略检查了贵妃娘娘的遗体,若没错,娘娘在千秋宴日自缢的,而且自缢之时穿得乃红衣……似、似在行巫蛊之术。”
隆丰帝闻言下识后退一步,目光猛然转向内间停放的尸体,果然看了鲜红的绣鞋以及一片红『色』裙角。
“巫蛊之术?”隆丰帝表情由震惊转惊怒:“万寿之日自缢,她这在咒朕!”
进之前的怜惜与悔统统化了怒火,此时他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就犹如看了此生之仇。
拂袖出了门,隆丰帝还未平复惊怒的情绪,颤着声道:“快!让人将遗体烧了,连着那脏东全都烧了!再请紫垣真人做法事驱邪!”
隆丰帝片刻都不再在此地待,大步出门上了御撵,急匆匆摆驾回了乾清宫。
回之后犹嫌晦气,又将长春宫时所穿的一应衣物全都烧了,这才心里舒坦了一。
乾清宫的动静太大,偏殿的殷慈光循声而,手中还端着刚煎好的汤『药』:“父皇这怎么了?”
他神『色』诧异,对长春宫之事懵然不知。
隆丰帝瞧着他,难免又起了长春宫的事。
就在刚才,他念着昔日的情分,还恢复文觅的贵妃尊荣,让她走得体面。结果那个女人竟在他寿诞之日咒他!反而这个从前他多有忽略的大子,被文觅害了母亲,却对他的处置没有半点怨言,至今还在尽心尽地侍疾。
心中涌出许悔,隆丰帝不欲多提长春宫的事,慈和道:“方才下头人报,文废妃自缢了。朕着她到底害了你母妃,品行不端心思恶毒,已让人将她的遗体烧毁,也算容妃出口气。”
殷慈光诧异抬眸:“父皇……”
隆丰帝抬手示他不必再说,用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愈发慈蔼:“你个孝顺孩子,朕都看在眼里。”
殷慈光垂下眼,将汤『药』奉到他面前:“太医改良过的新『药』方,说这汤『药』调理身体成效更好,父皇趁热喝吧。”
*
不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那诅咒真应验,自长春宫回的晚,隆丰帝便做起了噩梦。
他躺在床上,识极清醒,四肢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动弹不得!
浑浑噩噩间煎熬了半夜,直到天亮时隆丰帝才摆脱了“鬼压床”,匆匆洗漱更衣后,召了紫垣真人。
紫垣真人昨日才了长春宫做法事驱除邪祟,自然也知道文贵妃在寿诞之日以诅咒皇帝的事。
他神神叨叨掐着指尖在乾清宫里转了一圈,正着编套怎的说辞才能万一失时,却听外间忽然传一阵『骚』『乱』声,他回头一看,却方才还好端端的皇帝已经直挺挺就躺在了地上!
隆丰帝倒下得太突然,殿中伺候的内侍们顿时大惊,纷纷扑了上,扶人的扶人,传太医的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