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整理好向树林外走,封凌不由跟着他走了几步。
树林外光线明亮,树林里黯淡幽黑,沈淮的白『毛』衣是最显眼的一处。
沈淮若有所觉,回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几秒后,继续向前走。
封凌从没有一刻像此这样强烈地渴望他们能公开。
他连沈淮亲人住院,都不能陪在他身边忙活。
他呼了口,拿起手机订好酒店,晚沈淮几分钟悄悄跟上他。
沈淮在楼下跟护工商量好说辞,带她去沈青河病房。
沈青河病房里有声音传出,他听了几句,应该是沈青河带的学生来看他了。
沈淮没进去,他在外面安静地站了一儿,沉默地听着里面模糊温和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跟护工说了一声,离开了。
封凌给他发了条消息,他以为是酒店地址和房间,没想到不是。
封凌在微信上给他分享了实位置,现在他们两人之间有几百米的距离。
沈淮按照地图指示走向他,见他开始动后,封凌那个小点点也开始动了。
沈淮隔着几百米跟着他走。
终于在医院门外,两人只有二米左右的距离。
两人都低看着手机,地图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对就在哪个向,一转就可以看到的地,但他们都没抬,克制地没去看。
封凌:[沈老师,我要加速了。]
那个顶着向指示的小圆点转了下,忽然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他靠近。
沈淮心一动。
两个小圆点即将靠在一起,一辆出租车从沈淮身边经过,封凌以非常快的速度离他越来越远。
沈淮:“……”
他默了一下,笑了。
他也招手打了一辆车租车,戴着口罩和帽子坐上后排。
司机用带着浓浓言口音的普通话问:“去哪里呀?”
沈淮也用普说:“按照我说的路线走。”
司机见他盯着手机,沉默了下。
全程沈淮一直盯着手机告诉司机怎么走。
司机经历过类似的,再加上沈淮把自己武装着,跟踪的意味太明显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这条路上有哪几家酒店。
他没想到,这个路程比他想的长多了。
两人始终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绕了大半个城市。
沈淮看着地图跟司机报着路线,一条一条,对这个城市的熟悉感一点点回来了。
最后封凌停下了,他停的地点让沈淮有点恍然。
司机也惊了一下,没想到是他们市数一数二的中学!
沈淮从车上下来后,封凌开始动了。
沈淮跟着他,最终停在一排共享单车前。
两人终于看到彼此。
封凌对沈淮说:“沈同学,应该用共享单车吧?”
沈淮愣了一下,弯眼笑了起来。
两人各扫了一辆自行车,并排绕着学府路骑。
“沈老师,我刚才把手机放在车窗上,一边看着一边看窗外的城市,现在对的家乡也算有了解了。”
“我感觉在一步步走进,现在好像走到的心房外了。”
沈淮披着封凌的外套,吹着有点凉但并不刺骨的初春夜风,笑道:“想进来?”
不待封凌说话,沈淮说:“不是已经住进来了吗?”
封凌:“……”
说情话的沈淮,他毫无抵抗力。
沈淮看着学校已经翻新过的墙说:“以前是白『色』的墙,没这么高,我经常在教室窗口看到有同学翻墙。”
封凌说:“沈老师从来没翻过吧?”
沈淮自嘲般笑了一声,“书呆子要是翻墙,大概把其他墙上的同学吓跌下去吧。”
封凌很难把“呆子”这个词和沈淮的脸,即便是画像上的脸联系起来。
在封凌看来,沈淮一定是中学期那种,别人经过他身边都下意识放轻脚步的高冷学,还是长得特别好看那种。
“封凌,知道我爷爷吗?”沈淮声音平静地问。
封凌放慢了骑车的速度,说:“我知道。”
圈内人,包括贺山鸣都说沈淮出身于书香家,沈青河身确实优秀,是一流名校的教授,但如果只是他一代人还撑不起一个书香家。
沈淮的爷爷更优秀。
他生前是为社做出过突出贡献的院士。
沈淮点了下,“我爷爷很优秀,我爸爸自小就活在别人虎父一定无犬子的期待中,他是个脑筋的人,一直很努力想成为爷爷那样优秀的人,应该更想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是,现实看到了。”
“三多岁,人生几乎要定型,他越来越苦闷,郁郁不得志,就把这个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有不少父母,把自己未完成的,或无力完成的梦想放在孩子身上。
“多可笑,爷爷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他却要我一定成为一个爷爷那样的人。”
“他用比他自己当还严苛的态度要求我,这好像成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不容我在成长的路上出一丝差错。”
封凌现在再想当沈淮说的,不考级第一就不能进门,要在门外过一夜,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沈淮问:“封凌,知道我妈妈吗?”
封凌点。
沈淮笑着说:“她是一个浪漫的人,她教我画画,每次我难以忍受,她就用画小人画的式帮我骂爸爸,是我压抑生活里唯一的喘息。”
封凌一瞬间难受得说不出话,张开嘴发现嗓子酸胀不已。
他不敢想象,当沈淮在家里看到他唯一的喘息,没了呼吸是怎样的感受。
“我从没想到,她比我先坚持不住。”沈淮声音清清寂寂,伴着一声叹息。
“她走后,沈青河变得更偏执,我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沈淮指向前面一座教学楼,说:“我那教室就在就在那里,五楼。”
“我经常看到成群结队的男同学,在教导主任的骂声中,欢呼着骑自行车卡点冲进学校,就想象那是一种什么的感受,过那种生活是什么感觉。”
“就是那,我最初生出了做一个演员的想法。”
“我的生活是黑白『色』的,枯燥压抑,活得和机器人一样,我想体验有『色』彩的精彩的人生,尝试不同『性』格,创造不同界。”
“这是我做的第一件疯狂的,我当着沈青河的面志愿填了q大物理系,当高考成绩不错,还有奥赛金牌加分,沈青河分肯定地跟同说我要去q大上学了,结果我收到了首影的录取通知书。”
沈淮笑道:“他疯了,梦想破裂,我成了他最恨的人,当天就被他赶出家门。”
“被赶出家门怎么样?”沈淮呼了口,“我当想,我即将拥有自由的呼吸,拥抱彩『色』的界。”
他们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回到最初的地,校门不远处。
正巧校园内响起一阵铃声,晚自习结束,走读的同学从校门涌出来。
他们穿着蓝白间的校服,或走到父母接送的车前,或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欢快地向校外冲。
两人一只腿支在地上,隐在树后。
沈淮说:“封凌,可以心疼我,一定不要同情我,也别担心。”
“其实,我现在状态从未有过的好。”
在《青霄》剧组,沈淮说过他想骑自行车,中学羡慕骑自行车的同学。
今天封凌绕了半个城市,带他来中学的学府路骑自行车,圆了他一个遗憾。
在这个过程,他跟封凌说了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心里那一处紧封的窗户被推开了,唯一窒闷的地迎来新空,轻松舒畅不已。
学府路、学子路、锦绣路、光明路把学校围了起来,一圈下来,对沈淮来说,是一条治愈的闭环路。
封凌问:“沈淮,为什么想做一个导演了?”
沈淮:“慢慢发现,导演和编剧有更大的满足空间,大概就像,演员创造一个人,一场精彩的人生,导演创造一个更广阔灿烂的界吧。”
还有沈淮觉得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不值得说出口的一点。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在娱乐圈的六七,他遇到过不少和上辈子的他一样的演员,如果他最终能成为一个有话语权的导演,或许也能随手拉几个。
沈淮笑道:“也算对得起上天对我的偏宠。”
让他重生一次。
封凌一愣,他喉结轻滚,哑声说:“上天什么候偏宠过?”
“但是,”他握住沈淮的手,“沈淮,我一定把我的爱都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