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皇帝薨逝,慕月笙,陈瑜,范玉清,冯坤四人为辅政大臣,拥趸十岁不到的太子继位。
虽是少帝,朝有几位老臣『操』持,倒是风平浪静。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皆是稳妥之人,尤其是太皇太后瞿氏,出身将门,秀慧,努力调停朝大臣系,使得几位大臣皆一侍奉少帝。
近三年,慕月笙提拔了不少年轻的有志之士,他的侄儿慕青,陆云湛与李涵江等人,皆在朝展『露』头角,他将朝政交予其他三位大臣,非军国大政不『露』面,反倒是全全意教导女儿,照顾妻子。
初夏,清辉堂四处,触手可及的是温软的花香。
崔沁临产之际,头忽来了一位嬷嬷,跪在慕府门前恳求见崔沁一面。
彼时慕月笙不在府,那嬷嬷来自荣王府,葛俊哪里肯放进去,现在崔沁生产在即,府内上下皆绷一根经,倘若将人放进去,惊动了胎气何是好。
荣王前不久病逝,王爵由希玉灵的儿子所袭,王府已是一空架子,希玉灵打算带儿子回原先的封地,这辈子不再进京,临行前听说崔沁要生产,她身为亲母整日泪洗面,只求离去前见她一面,将她给孩子做的衣物送给崔沁。
上一回团团出生时,她也送了不少贺礼,皆被慕月笙退回。
这一次她要离开,些许是此生最后一面,只求崔沁能收下她一意。
葛俊不敢做主,求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细细听了那婆子所言,又接那包袱瞧了,皆是孩子小衣虎头鞋之类,针脚极是缜密,看得出来希玉灵是费了思的。
犹豫半晌,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清辉堂。
崔沁在院子里走动,原是二胎,该有数,偏偏这个孩儿与团团迥异,『性』子耐得紧,这都了预产期,偏偏纹丝不动,倒是叫崔沁急。
贺太医教了她一套动作,她时不时扶腰来回走动,偶尔做做下蹲的动作,只求快些发作,顺利产下孩儿。
远远地瞧见老夫人沿游廊来,她含笑迎了去。
廊芜里有风,下人端来锦杌,婆媳二人便在廊下坐。
这几年崔沁都被慕月笙养的极好,瞧气『色』便知是娇惯宠的女人,浑身透一股慵懒明媚的劲儿。
老夫人见她满脸的细汗,双颊粉润润的,不知该何开口。
亲自帮她擦干汗水,拉她的手,到了最后忍不住落下两行泪。
崔沁见状蹙起了眉尖,“娘,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身为人母,虽是没法认同希玉灵去的所作所为,可眼下她要离开,就在王府面等,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见一面。
试问她何能硬肠将这事给瞒下?
“你....”老夫人怔怔望崔沁精致的眸眼,见她眼底的欢喜一褪下,不由揪了起来,终是颤声道,“荣王妃要离京,她人现就在府,你见吗?”
崔沁脑子里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来。
满目的热浪渗入肌肤,在血管里奔腾窜流,最后蓄在眼眶,幼时快要忘却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
全是她温柔爱怜的模样。
常言道,生女知父母恩。
她也是怀了孩子,养了孩子,才晓得一个母亲有多难。
孕吐的厉害,夜夜被孩儿折磨得睡不好,生下后,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掉了,半夜醒来,皆要『摸』一『摸』孩子背,担渗出汗了凉,日日悬一颗,只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孩儿的健康平安。
可又想自己团团那片,初希玉灵是何舍得抛下她?
原谅是不可能,只是也已无太多怨闷的情绪。
崔沁里生生有刀在割裂似的,泪水漫她的视线,她捧老夫人的手,滚烫的泪珠一颗颗一行行砸在老夫人掌。
礼物收下,却是没去见她。
肚子生生坠得疼。
孩子总算是感应了母亲的情绪,要迫不及待来见他的亲娘。
这一次产程尤其得快,午时分,诞下慕月笙嫡子,小名圆圆。
阖府皆是喜极而泣。慕月笙三十而立,膝下一子一女,算是圆满。
崔沁力交瘁,终是累了,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晌午,慕月笙合衣靠在她身旁浅眠,男人那张脸依旧是完的无可挑剔,哪怕此刻睡,那抹清隽之气从挺秀的五官渗透出来。
永远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枕头边还被搁下一红『色』的香囊。
那香囊已褪了『色』,瞧很有些年份,上头绣一朵镶金边的玉兰花,打开,里头装一人物小象,是崔颢亲自刻画的父女踏春图。
上头没有希玉灵。
希玉灵能将这香囊送还给她,说明她自个儿也将崔家的往都给斩断。
崔沁将香囊抱入怀里,『露』出了释的笑。
都去了。
时光之轮,终会将一切坎坷曲折,碾压成粉,经风一吹,便消散不见。
曾为的苦难,或许经年之后,都不再够掀起半丝涟漪。
只因,你会不停地,往前走啊走,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时光,会变得强大,那些所谓的伤害再也伤害不了你。
那些不经意的人和事,都不足再撼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