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咹,不走了?”李老头儿用袖子在眼角一通的抹,盯了丁萍儿:“不走了?”
丁萍儿:“嗯嗯,不走了,不走了。”
李老头儿仍是一脸的不信:“噫,萍儿主母呃,您别哄我哟,真不走了?”
丁萍儿:“是不走了噻。”
于平江:“李老伯?,这是咱家,丫头的家,还去哪儿嘛?”
“哈,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李老头儿小孩般的笑起来,拉了梅子的手一通的摇,“这么,就对了。我李老头儿这一生哩,最服的便是老爷,一世的英明,却只这事儿,大小姐这事儿,我李老头不服。为啥呢?就陆家那小子,嗨嗨,就那憨货,就我李老头儿,呸,那憨货,哪配得咱家丫头嘛?你说你说,老爷糊涂不糊涂,把个天仙般的孙女儿,呸,哦呸,把咱大丫,插在牛粪上……”
眼看梅子扁了嘴,差点要哭的模样,于平江忙忙地把话儿别开:“李老伯?,不说那些,哈,说些高兴的事儿,哈。”
李老头儿:“对对对,今天开刀,咱说高兴……丫头吔,李爷爷给你说哈,别怕,一点儿也别怕。这开刀,算嘛事儿哟。想当年,我护着老爷子,数车的银子,嘿嘿,一路平安,半道中了埋伏噻,强人剪径,那强人,哦,那厮,举着把长刀,亮闪闪的长刀,嗷嗷地叫,照着老爷就砍……”
丁萍儿:“李老伯呀,高兴,啊,高兴。”
“唉呀,我这嘴,我这臭嘴,说好的,高兴的嘛。”李老伯一巴掌拍自己脸上,然后拍拍梅子脑袋,“丫头吔,老爷爷我给你说哈,等你这病好,老爷爷我就带你玩哈,骑马马,哈,就骑马马,老爷爷知的,丫头最喜老爷爷的马马,你骑我背上,甩个响鞭儿,嘚儿,驾,嘚儿……”
“嘤……”梅子用镜子遮了脸,“人家这大了,咋还骑马马嘛?又不是娃娃,咋玩骑马马嘛?”
李老头儿一拍脑壳:“哎呀呀,哎呀呀,我自忘了,糊涂,说老爷糊涂,我比老爷还糊涂。咱家丫头长大了的嘛,咋还骑马马嘛……呃,我给你买花儿戴,好不?”
梅子放了镜子,眨眨眼:“好?,就买花儿。”
李老头儿搓着双手,盯了梅子:“那,买甚花儿呢?丫头,你说,甚花儿?”
梅子眼望空,眨眨眼:“梅花,就梅花。”
李老头儿:“咋梅花呢?……好好好,丫头说梅花,老爷爷就梅花。这梅花,呃,红的,还是白的,还是黑的呢?你说嘛,丫头,你说嘛。”
梅子咯咯咯笑起来:“黑梅花,咯咯咯,黑梅花,李爷爷?,哪来的黑梅花儿嘛?”
李老头儿也哈哈地笑:“好糊涂,老爷爷好糊涂。红梅花白梅花是有的,哪来的黑梅花嘛。丫头,你说,还要啥,你说,你自管说。”
梅子把指头含在嘴里,眼睛不住停地眨:“还有啥呢?我想想,我想想哈……钗子,我要钗子,金子做的,钗子。”
李老头儿搓着双手,笑眯眯地盯着梅子:“好,钗子就钗子,金子做的。还要些啥呢……呃,头上插了金钗,这耳朵上,金坠?”
梅子拍起手来:“哈,金钗,就金坠……颜色呢,我想想哈,绿色,嗯嗯,就绿色。”
李老头儿:“好好,就绿色……呃,不对哟,这金坠,好像没得绿色的哟?”
梅子咯咯咯笑起来:“啊呀,我也糊涂了,哪来的绿色嘛?”
李老头儿:“那就,黄色?”
梅子点点头:“嗯嗯,就黄色,金钗儿,亮黄黄的。”
李老头儿:“还有呢?头上是有了,耳朵上也有了,这脖子上,要不,也金子的?”
梅子:“金子……有了的嘛,金项琏儿,李路易送了的嘛。”
李老头儿:“他送的,不算,不算。来一串,粗粗的,比他的粗,比他的好。”
梅子嘟了嘴:“好嘛,那就来一串嘛。”
李老头儿:“这就对了嘛。还有,手上,脚上,也来一串,咋样?”
梅子:“都金子?”
李老头儿不住地点头:“就金子,就金子。你想想哈,从头到脚,黄黄的,浑身黄黄的,老远老远就打眼儿,不错哟,真的好像不错哟。”
梅子又含了指头儿:“可是,李爷爷,要好多钱哟。”
李老头儿把眼一瞪:“嗨,说啥话呢?”
梅子:“算了算了,你又没得钱,我给爷爷说,教他给买。”
“那老头儿,嗨,那老头儿,糊涂,糊涂。”李老头儿扁扁嘴,把嘴附过去,低声道:“丫头?,你是不知,有钱,李爷爷我有钱。”
梅子:“你有钱?哪来的哟?”
李老头儿把一只手遮了半边嘴:“丫头吔,实给你说,老爷给的月俸,我都存着……”
梅子:“我知,我知。呃,那个月银,不是给你零用的么?你就没用?”
李老头儿:“嗨,用啥用?吃老爷的,穿老爷的,便是老酒,哦,丫头知的,老头儿我哩,平生只这好,每日的整它两口,老爷都供着的……”
“让开让开,粥来啰……”门外传来春娟的说话,却生生地掐断了话头,“哦哟,都在这嗦,到处找到处打,都在这嗦!”
“嘤……”梅子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把被盖往脸上遮。
“好你个春娟儿,吼啥吼,吓着咱家丫头……”李老头儿一边咕噜,一边转头去看,“哎呀,老爷……”
一屋的人,都盯了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