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管家,狐狸一般的人物,没得着家主的允许,岂敢应承?不过么,顾问顾问,还是可以的。
师娘蒋赵氏却是独个儿溜到后宅,寻了萍儿和姣儿说话,也不知三个女人谋划些啥,反正,时不时地听得蒋赵氏,把个小胸脯儿拍得“叭叭”的。
蒋介民这厮倒好,本来应在堂屋里陪着的,却见得田耕禾程耘粟两个家伙,冲着他挤眉弄眼,还弯起个小指头儿划勾勾,便跟在两小子身后,径向于宅后花园寻去。
到得凉亭,耕禾耘粟两家伙嗞嗞一笑,转身便开溜。兰儿早在凉亭里候着了,红着脸,任凭介民这厮拉了手,挨挨挤挤,坐在凉亭转椅上。
雨兰:“看啥呢?咱这脸上,可是有字?”
介民:“唉呀,美,真美!比个七仙女儿还美!”
雨兰:“哦呸,讨厌!”
介民:“噫,真真的赞你美哩,咋就讨厌了呢?”
雨兰:“哦呸呸,讨厌!”
介民:“讨厌不讨厌的,咱且不说,反正,有美如斯,咱袁介民此生此世,夫复何求?”
雨兰嘟着个小粉嘴儿:“嗯,此话可是当真的?”
袁介民这厮,“扑通”跪在了地上:“咱袁氏小生袁介民,对了这凉亭发誓,此生若负兰儿,乘船掉水里,走路掉坑里……”
雨兰一把拉起袁介民:“谁要你发誓了?岂不闻歌儿唱得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诅咒发誓……”
袁介民实在忍不住了,趁着雨兰拉他起来的势头,把兰儿紧紧箍在怀里,“嗯,老妈子可是说了,这个夫唱妇随的,还有这个举案齐眉的,可是老祖宗千年相传的……”
兰儿却不愿了,努力地想要挣脱开来,含怒道:“啥?你小子,说些个啥?这个夫唱妇随,这个举案齐眉,啥意思?咹,啥意思?”
袁介民哪里还容得兰儿挣脱,“哎呀哎呀,我的个小仙女儿,听我说完再发作,好不好?”
兰儿嘤呜不止,仍是咻咻地:“你说,你说,且听你咋个说。”
袁介民:“咱家老妈儿可是说了,这个夫唱妇随呢,在别家,咱是管不着的,但在咱蒋家,嗯,世代相传的祖宗之训,却是得反过来,妇唱夫随,嗯哪,妇唱夫随……”
兰儿缓过气来,拱拱身子:“嗯,这么,倒还差不多。”
介民:“还有哩,这个举案齐眉,在别家,咱是管他不着的,但在咱蒋氏家门,跪在地上高举茶盘的,却是梁鸿,嘿嘿,你想你想,梁鸿那小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规规矩矩地,请老婆大人喝茶……”
“哦呸,哦呸呸。”兰儿拱在怀里,“就你,油嘴滑舌的家伙,尽说些废话儿,哄咱开心。”
袁介民:“哎呀哎呀,小生哪里的油嘴滑舌了?冤呀,比那窦娥还冤呀。你想你想,祖传之训,也是敢胡诌的么?你要不信,问问信儿去,就咱老爸,在老妈面前,哪次不是老鼠见着猫般的。”
兰儿:“嗯,这个举案齐眉的事儿,还有,这个猫和老鼠的事儿,咱们今后再说。今儿个,咱有个事儿,说与你听。”
袁家小子把小胸脯儿拍得山响:“哈,有甚吩咐,说来,说来听听,妇唱夫随,小事儿。”
雨兰:“咱俩的婚期,已是定妥了的。咱给你说哈,这婚礼,务必从简了办,不得铺张,懂么,不得铺张。”
袁介民跳了起来:“啥?你说个啥?咱老妈,哦,还不老爸,谋划着哩,这婚礼,务必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方不辱了咱的小仙女儿……”
雨兰:“介民哥呃,咱于雨兰,一心地嫁与你,可是图着那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袁介民使劲地摇起头来:“不行,断断不行,这个,务必地热热闹闹,务必地风风光光……”
雨兰:“那些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虚头巴脑的场面,咱图它做甚?再说了,咱探过信儿小弟的口风,你家虽是开着私塾,学生却是不多,蒋家历来又不重束脩,城外田土不过十数亩,除却平日开销,可有多少的节余?为着个虚虚的场面,把不多的节省都填了进去,甚而欠下许多的债务,今后的日子,还咋过?”
袁介民:“今后……今后……咱且不说这个今后,若不把你风风光光地迎门来,咱这心里,有愧哩,有愧……”
雨兰:“嗨,你个可瓜,还是没整明白。实给你说,母亲备下的那个嫁奁清单,我是看过了的,一应的物品都有的,你跟婆婆说,不要另添了。婚嫁的一般程序哩,按风俗办去,花销不大,倒是知宾待客这一节儿,你家世代的书香门第,交往必多,塾馆学生自然不在少数,来贺的宾客不说几千,几百总是有的,花销自然海量了去。”
袁介民:“这个,你不用管,咱自会处理。”
雨兰:“嗬嗬,不管?自打定下亲事,咱便是袁家的人了,怎能不管呢?咱这里,老妈给着一些,专用于你去办这事儿的。”
袁介民把个雨兰搂得更紧,更咽道:“有妻如斯,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