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息冷笑，倔强的转过脸去，心道离川水下五百年的禁锢她都能受，这点雨对她算什么，决计是不会跟老头求饶的。
她闭着眼，像当日在离川水下那般有意要封闭自己的意识，却并没有陷入空白，似乎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
她又回到人界，尚在襁褓中，她的身旁还躺着是个唇红齿白的孩子，咿咿呀呀冲着她叫着，阿娘在一旁哼着小曲，哄着他们入睡。
凤息想这一定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她又重活了一回，有柳逸的爱护、眼睁睁看着死去、阿婉和朱厌的死别，这些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又一幕幕在脑子里鲜活起来，为何看见长琴总是会心痛，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
转瞬之间又到了天界，他变成了长琴，他陪她跳进离川水，他一个独自在花树下，忍爱千年的痛悔与寂寞。
虚空之中突然响起天尊沉沉的叹息声，“臭丫头，你只道你伤心难过，却不知长琴这千年来又是如何过的。”
记忆嘎然而止，她蓦的睁开眼，雨居然停了。
她转过头，原来是长琴撑着油纸伞替她挡着雨，又拿了帕子替她擦去脸上雨水，心疼道：“你跟他倔什么，你的小聪明都那里去了？”
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那是在人界，她在春日的绵绵细雨中疯玩，长琴便是撑着一把油纸伞悠闲的跟在她身后，等雨大了，她便跑到他伞下，他总是拿着帕子一边擦试她脸上的水，一边嫌弃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嫁的出去呢，这世上大概只有我不会嫌弃你了。”
她理所当然的道，“我既漂亮又大方，谁会嫌弃我？你和阿狸更不能了。”
想起这些，就象有一块石头砸在冰封的湖面上，无端的塌了一角，可是也是他，让自己在离川水下忍受了千年的痛苦，他杀了她养的小阿狸，她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他。
长琴在雨中陪了她三天三夜，他失落道，“你只记得要陪你父君母后，为什么不能陪陪我呢，我也盼了你千年。
她忍了三天三夜不理他，如今见他伤心又觉得难过。
“母后说，我以后不会有痛苦了，要我象从前一样快活的活着，我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看见你总是心里难受的很，就越发的不想陪你了。”
他身子一震，抱着她轻声道，“那是因为你心中有我，你若是天天陪着我，心便不会疼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找阿狸，我见过酆都大帝了，现在已经知道怎么才能找回阿狸了，你陪着我一起去找。”
“当真能找回阿狸么，你不骗我？”
“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天尊。”
她身子颤了颤，分明是很高兴，可是那双黑色的眸子仍是冰冷的看不出情绪，长琴心中一痛，便又紧紧抱住她，“再过一千年魔界火绒草就要开花了，取了那花给你，以后你身子就不会冷了。”
雨突然停了，身子不再受禁锢，她闻到熟悉已久的气息，人界的招娣和柳逸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她把头慢慢搁他的肩上，心中仍是痛却又心安，“柳逸。”
他身子一震，又紧紧抱住她，“嗯。”
“长琴。”
“嗯。”
“柳逸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柳逸对我坏我也记得，你若是柳逸，我想着你盼着你便会觉得对不住阿狸，我以后把你当成长琴，你陪我跳离川，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天界对我这般好，是因为凤息是你爱慕的女子，还是只是因为我是你亏欠过的女子。”
他眼眸里象是有星光盛开，“因为爱慕你，才会觉得亏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过你重要。”
她在耳边闷闷道，“可是母后说我不能嫁给你，让我离你远一些，她说将来会让我嫁给青冥仙尊，他才会对我好。我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可是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跟你在一起我会伤心的，在人界被你伤过一次心，便是到了现在还疼，你若再伤我第二次，我只怕没法活了，便越发不敢理你了。”
长琴心中苦涩，又是满心的怜爱，“找回阿狸你就不疼了，我们是天定的姻缘，我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还能再嫁人，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再不让你伤心了。”
她想了好一会，长琴只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凤息。”
她突然微微一笑，蓦的轻轻的点了点了头，“想来想去，我还是喜欢与你在一起的。”
他被巨大的惊喜包围着，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上去，“凤息，你是见过最聪明的丫头。”
“你又轻薄我。”
“笨丫头，那不是轻薄。”
“那是什么？”
“那是喜欢，我喜欢你才要那般对你。”
她想了一会，“就象从前青冥仙尊亲别的仙子一样么？好象他们都很....”
她话未说完，便被他的嘴堵住了，蠢丫头，能不能不这么刹风景。
虽然山风很大，元始天尊还是在廊下摇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破扇子装风雅，脸上分明堆了笑，嘴上却没闲着，“哎呀，真是仙风日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