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将军。”白彦钧拱手鞠躬,退下了指挥车,从马厩中取了匹战马后,便从军阵里垮了出去。刚只出军阵,便听见后面战鼓声滔天。回头一看,才发现指挥车上已然挂好了黄旗,赤备军阵也发生了变化,赤备骑兵们已经在前方排开,盾兵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枪,刀,弓兵,最后是那投石机。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白彦钧看了看身后的军阵,不由得嘴角微微扬了扬。他面色平静地来到乜邪面前,他看着这个披着狼皮,带着狼牙项链的西戎将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做了个揖,然后便将手握在剑柄之上。乜邪见此,也是明白了白彦钧地来意,他也不多语,按照西域礼节,他坐在马上微微弯了弯腰,然后从身旁拔出自己的双刃矛。二人勒紧缰绳,面对着彼此互相打转。
忽地,乜邪怒号了一声,他提着双刃矛,如同白色的闪电一般径直朝白彦钧冲来。白彦钧自知这招招架不住,便向后一仰身子,躲开了乜邪的这一击。
“好险。”指挥车上的邓国忠看到了乜邪这一回合的进攻,不禁心头一紧冷汗直冒,“若是这下被击中了,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说道这里,他不禁为白彦钧捏了一把汗,他望向不远处的战场:那乜邪一调马头,迅速和白彦钧正面接触,他猛地朝白彦钧刺了一矛,本想着一矛把白彦钧刺下马,但他却低估了白彦钧的战斗力,白彦钧稍稍侧身,便躲开了这一刺,而后便挥剑发起反击,但这一次反击也被乜邪挡了下来。二人如此往复,有来有回地斗了十来个回合也没有分出个胜负。于是二人只好招架住彼此的招式,然后将彼此的武器推开后,各自回到各自的阵前。乜邪回到阵前,满脸怒容地盯着白彦钧和他身后的赤备兵们,在喝了一小碗马奶后,便再度提着自己的矛回到了场中。白彦钧抚摸了一下下颚,他感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很好解决的战斗,但是他似乎也低估了乜邪的实力。乜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但是身手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敏捷。他本来像趁着双方休整的时候好好想想决斗方式,但乜邪这么快就回到了场上,这让他有些意外。对方已经上了场,自己也不能老赖着,白彦钧想了一下,然后便拉着马绳再度回到了场上。
“哈,小子受死吧!”乜邪用西域语言大吼了一声,然后便快速挥舞着双刃矛,一砍,一削皆为白彦钧躲去。乜邪也不含糊,两次攻击失败后,他再度一个刺击刺来。
“这招已经试过了,不管用的。”白彦钧暗自发笑,微微侧了侧身,躲开了这一刺。然而,他想错了乜邪真正的意图。乜邪刺击是假,转瞬一拍是真。这一拍是白彦钧没有想到的,他只是感觉到了那个沉重的金属武器的刀身在他身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但并没有明显地疼痛。
是啊,没有明显地疼痛。他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小时候面对师父的竹刀时,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没过多久,一种难忍的疼痛便从他的胸口发出,直直刺激大脑。他还想去捂一下被击中的部位,但乜邪并不像给他这个机会。他向前探出身子,一把扯住白彦钧的衣襟,猛地向前一拉,然后贴着他的耳朵,用极不流利的汉语说:“你......不可能......战胜我。”说完,他便猛地一推,将白彦钧推下了马。
“嘶。”看台上的赤备将领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光头将领看不下去了,正欲转身下去助阵,却被田心伸手拉住了。
“鲁将军莫急,我们在往后面看一会。”田心话是这么说道,他的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战场。
“大人,在这么下去,白彦钧会死的。”将军看着田心,却发现田心仍是一脸平静,便也不好在说什么。他知道,如果田心是这种表情,那就说明他心里有数,可是,战局对白彦钧明显是不利的,田心到底在想什么,损失了白彦钧,对他对赤备都不好......鲁道南正想着,忽地听见军阵传出了一阵欢呼声,抬头一看,却见得白彦钧向旁边一滚,躲开了乜邪的致命一击,乘着乜邪将刀从土里拔出来的空挡,使出全身力气爬起来,猛地一剑斩向乜邪的战马的马腿。那马被斩了前蹄,痛苦地嘶鸣了一声,一个立足后,踉跄了几步,把他的主人扔到了地上。白彦钧想借着乜邪落马的空档解决掉乜邪,于是他跌跌撞撞地往乜邪走去,本想一剑解决乜邪,却不想乜邪的身体素质的确不差。只见乜邪猛地起身,一声大吼,提着矛就劈了下去。白彦钧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来不及躲这一击,只得举剑格挡。但他和乜邪的体型差距着实有点大,这一击下来,白彦钧的手臂被震得阵阵发麻。眼看着乜邪的刀刃越来越接近自己的面门,白彦钧不禁冷汗直冒。
“你......不可能战胜我。”乜邪用极不流利的汉语说着,然后迈开步子,使出全身劲把矛向下压。那矛逐渐向下,眼看着就要碰到白彦钧的面门了。两军的士兵愣住了,他们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场战斗。指挥车上的赤备军将领们更是如此,田心表面平静,但他的双手已经紧紧的黏在了指挥车的护栏上。鲁道南也是摩拳擦掌,吴肃敬双眉紧皱,邓国忠更是拿起了自己的弓,箭都已经上在弦上,只等拉弓放箭了。
“国忠,通知旗兵。转红旗示意,不管二人最终是什么结局,只要有一个人倒下了,我们就发动进攻。”田心阴着脸看着场上对峙着的二人说。
邓国忠领了旨,转头看向高处的旗兵大喊道:“举!红旗示意!奏鸣战钟!”
只见那旗兵将红旗一举,后方便有阵阵洪钟声响起,而后便有如玉落珠盘般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在战鼓声中,前方的赤备士兵们开始往自己身上撒防火粉,骑兵的战马已经按捺不住冲锋的欲望了,一个劲地用蹄子刨着地,中间一点的盾兵们用长刀敲击着自己的铁盾,发出“铿铿”的声音,弓箭手们在自己的箭头上涂好燃油,投石机操作手们也给投石机上好了包裹着涂有燃油的空心巨石。燃油燃烧的浓烟顺势浮上,接着微风向西戎军队那边飘去。霎时间,太阳光便消散殆尽,原本湛蓝的天空也霎时间变得昏暗无比。此时此刻,战钟咚咚声,战鼓隆隆声,金属撞击的铿铿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鼓舞士气的大喝声一并响起。这些声音如同一首振奋人心的交响曲,让人听的慷慨激昂。又如一支穿云箭,直直插入场上决斗的二人耳中。
乜邪被这些声音分了心,他的视线从白彦钧的面门转向了赤备军的军阵,他死死压住的双刃矛也渐渐被放松下来。
“好机会!”白彦钧一喜,用力拔剑往旁边一推,利用刀镡将乜邪的双刃矛推开。他本想乘机斩杀乜邪,但乜邪刚刚的那一下着实让他现在难以发力,他想了一想,抿了抿嘴,皱着眉头提起腿,朝着乜邪的裆部猛地踢了一脚。
按理来说,撩阴腿不是什么光彩的决斗方法,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白彦钧看着乜邪捂着裆部,一脸痛苦的看着自己慢慢地滑倒在地,他心中五味杂陈。乜邪现在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杀了他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白彦钧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了杀心,只是用剑指着乜邪,挥手示意最近的赤备兵过来抓捕乜邪。
西域的士兵看呆了,他们眼睁睁看见乜邪被押进囚车里却没有冲上去营救,因为他们的脚底好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开。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发现白彦钧和乜邪早已消失在了赤备军阵中,而那高大的指挥车上的示意全线备战的红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换成了示意全线进攻的黑旗。霎时间,战鼓的玉珠落盘般的声音变成了倾盆暴雨和电闪雷鸣,前方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高喊着“杀”,勇敢且无畏地冲向了西域人的军阵。西域人被这红色浪潮吓坏的,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从这红色浪潮中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一阵呼啸声便从天而降,抬头一看,只见无数火箭如同雨点一般哗哗落下,还有无数火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落在了赤备军阵中,那火流星落在了军阵中,瞬间爆裂开来,里面的黑油瞬间迸溅出来,洒在周围的士兵身上,一碰火星子便瞬间被点燃。这一刻,西域仿佛从人间仙境变成了人间地狱,喊杀声,惨叫声,刀剑交接声声声入耳;青草燃烧味,燃油四溢味,皮肤灼烧味味味入鼻。
田心站在高大的指挥车上,看着眼前烧成了一片火海的草原,嘴角微微扬了扬,然后便拍了拍白彦钧的肩膀说:“这场战争已经没有看头了,你陪我去走走。”
白彦钧作了一揖,跟着田心走下了战车。他对于战争,向来是不怎么热心的,其实解决了乜邪,西域人就已经群龙无首了,完全打不出什么战力,这点田心肯定时知道的。但是田心依然使用了火石和火箭来残害这些西域人,这让白彦钧有些不忍。
“这样太过于残暴了,不是吗?”他低声说道,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田心停下了脚步,他当然也听到这话了。
“战争就是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田心顿了顿,接着说,“我会把你击败乜邪的事告诉亲王,这样,你在亲王心中,多少就会有一些位置了。”
白彦钧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田心是在帮他,再说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于是他便向田心道了谢,伴着他走进了传令兵的驻地。田心唤人写好了捷报,跨马加鞭的送回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