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恬觉得好笑:“皇上必定是觉得得意才给嫔妾看的,又说什么请嫔妾指点的话。”
皇帝搁下笔,道:“心思全叫你猜中了,朕还跟你说话做什么,好没意思。”
淑恬撇了撇嘴:“皇上不愿与嫔妾说话,就请移步浅月阁看看巧兰去吧。”
皇帝便松开淑恬的手,道:“你不留朕,朕就真走了。”
淑恬悄悄拽住皇帝衣角,嘴上仍是倔强:“皇上要走就走,这御诗嫔妾留下了,皇上再得意也不许拿走。”
皇帝作势起身,却感到被轻轻拉住了,低头看见玉色绣折枝玉兰的袖口里伸出纤纤手指,揪着一点衣角不放,不觉露出得意的笑容:“恬儿果真是舍不得的。”
淑恬立刻把露出的一点点手指藏好,看向别处:“哪里是嫔妾不舍得,是皇上舍不得御诗呢。”
皇帝温柔笑道:“是真心请教,望先生指点。”
淑恬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躲开皇帝的一记眼刀,拈起纸来细看,道:“有一句是不错的,只是与皇上从前恣意洒脱的诗不同,有些堆砌了。”
皇帝佯作不悦:“你不喜欢,朕便带回去了。”
淑恬奇道:“皇上元是赏嫔妾的么?”
“不是赏,是为你写的。”皇帝微笑,“朕不曾写过这样的诗,若不好,朕明日从新写过就是。”
炎炎的夏日里,这一点点迷蒙的感动仿佛流过心底的清凉溪流。也许凡是女子,都珍重这一点点不同和一点点独有罢,这点清泉便能将心底萌发的幼苗浇灌出一朵有点儿骄傲的花。淑恬一时无言,只有轻轻靠在皇帝胸口,平稳的心跳坚定着她的心,良久静默,才低低道:“夫君心意,恬儿定当珍藏。”
皇帝把淑恬抱住,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不要怕,朕的心会永远与你的在一起。”
淑恬唯有点头,和婉笑道:“珍藏是珍藏,皇上写的不怎样好也是真的。”
皇帝也恼,只笑道:“朕日后多多写了送来,会一次比一次好的。”
淑恬莞尔:“皇上少说昏话哄我就是。”
话间霭云端来两碗荔枝浆。皇帝想是热了,拿勺舀了一口吃,细嚼了一会儿,问道:“朕尝着不像司膳准备的荔枝浆,可加了什么?”
淑恬抿嘴笑道:“寻常荔枝浆是用蜂蜜调了鲜荔枝汁自然凝冻成的,尝着一味甜腻,少了些变化。嫔妾把荔枝肉、菱角肉冻了放进去,增了嚼头;加了少许莲心调味,苦不喧宾夺主,增添层次,又有清热之效。”
皇帝听来不觉抚掌大笑:“你这里既有妙佳人,又有巧心思,朕流连忘返。”
淑恬拉过一旁听着低头暗笑的霭云,嗔道:“皇上说的妙佳人,可是嫔妾的丫头霭云?皇上若是喜欢,何不给个位份。”
皇帝作势就要答应:“这是你自己说的,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丫头姓什么?”
淑恬护住愣神的霭云,笑道:“霭云厨艺高超,皇上强要,嫔妾还舍不得呢,皇上手里的荔枝浆就是霭云做的。”
皇帝本无此意,如此便笑着打发了:“也罢也罢,有恬儿在,朕何须再纳佳人。”
待霭云退下,淑恬舀了口荔枝浆慢慢吃着,斟酌着句子问道:“皇上,嫔妾入宫以来,华月阁大小事务,都由陪嫁柳竹打理。嫔妾斗胆向皇上求一个掌事,皇上可依不依?”
“你宫中没有掌事?”皇帝诧异。
“不仅是嫔妾,与嫔妾一起进宫的姐妹们宫中都没有。”淑恬答。
皇帝点点头,手上捋着玉佩上金黄的穗子:“朕今日让人去告知尚仪局,宫中没有掌事的各配一名。”说罢蹙了眉头,“皇后到底是年轻,一年了这事也未得周全。”
淑恬小心窥着皇帝的神色,“皇后娘娘有孕,不宜操劳伤胎。皇上不如册一位侍中大人,辅佐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事务。皇上这般体贴,皇后娘娘也会欢喜。”
皇帝思虑片刻,点头道:“皇后年轻,是需要一位持重老成的侍中辅佐。朕从御前指一位就是。”言罢看着淑恬,又笑道:“体贴的好心思都是你想的,朕该告诉皇后,让她不必欢喜于朕。”
“嫔妾哪敢让皇上说给皇后娘娘来邀功?都是皇上思虑周全。”淑恬笑着截了话头,垂首,鸦翅般的睫毛垂下,掩饰了她的神色,“嫔妾们对皇后娘娘真心敬服,都以为皇后娘娘处事得当。”
皇帝笑有欣慰:“你们一心最好,朕也可省心。”又唤过王纳,吩咐道:“传朕旨意,御前女官曲绿芙册为侍中,协理后宫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