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带她来见他的母亲,并非是去祠堂面对一块冷冰冰的木头,而是来到她的寝房,来见她的画像。
先荣王妃是一位看上去就很清冷的美人,至少从画像上看是如此,弱风扶柳般的身姿,苍白的面容,面对着一池残荷,眼神里的冷清到比荷塘里的枯叶更易叫人心生寒意。
这与李妍书想象中的先王妃不同,外界的传闻她多少听过一些,加之对洛暄逸的了解,在她心里的先王妃,即便性子不算活泼,至少也不会清冷。
他取了三支香递给李妍书,与她并肩拜了三拜才道,“母妃,我带妍书来见你。”
这寝房并不在主院,满屋的陈设也并不奢华,不过看上去很是干净整洁,想必他时常前来拜祭,府中也时时有人来扫洒。
“你与母妃,并不相像。”她对着先王妃的画像看了许久,也未曾看出洛暄逸与她有一点相像之处。
“的确。”
自他有记忆起,从未有人说过他与父母相似,反而有不少人隐晦地提过他与祖父很是相像。自然,一个孩子要去像他父亲一般暴戾或是像他母亲一样清冷,未免也不大寻常。
这亲事依旧是太后定下的,荣王的脾性一向不好,他一向不知收敛因而也一直亲事不顺。城中有些基业的人家不愿将自家娇客送过去遭罪,洛暄逸的外祖家却不大相同,家世逐渐败落,让他的外祖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荣王妃嫁到王府前,她的父兄安慰她,荣王再不好,那也是太后的儿子,是皇帝的兄长,他便是再荒唐也要顾及皇室的颜面,再暴戾那也不会对自己妻子如何。
家中长辈铁了心要送她入王府,太后又对她很是满意,赐婚的旨意一下,她自然只有听从的份。
荣王大约也知晓自己的脾性,刻意收敛了几年,至少洛暄逸刚出生的那几年,他的父王母妃之间还算恩爱。
再后来大约是忍耐到了极限,荣王便不那么刻意收敛自己的脾性。荣王妃因着成婚前些年过得还算如意,心中对荣王多少也有些真心,一直想要改变他些,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并不怎么叫我知晓,最后怎么走到那步,莫说是旁人不知,我自己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出什么来。”
荣王对他与对常人并无什么不同,并不会因着这是自己的世子就额外关注一些,他们父子日常难得一见,偶尔在年节上相见也不过是一个行礼一个受礼,多一句话都不会去说。再至于他的母妃,也只是每日问安时见上一会儿,按例问两句学业,再不会有别的了。洛暄逸幼时很是期待每日问安,期待那少的可怜的陪伴。
“到了书院以后才知晓,原来寻常人家的父亲是那样的。”他到了书院才知晓,原来并非每位父母都对子女那样冷待。
他对荣王多少还是有些怨怼,因而让人将他母妃的东西全都搬到此处,按着原先她喜欢的样子摆放起来,又主院封了才算完。
他那时住在书院,李妍书与他时常待在一起,因而能找到空档回来的时候不多,便是回来了待的时间也并不太长,未免开关祠堂麻烦,便只在此处拜祭他的母妃,也算是全了那短短几年的母子情谊。
“我早同母妃说过心中有了心仪之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与我一般心思。”洛暄逸转过身,对看着画像入定的李妍书问道,“你是吗?”
这种情形之下应当说什么她倒是知晓,不过她有些迷糊,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你是在问我,是否愿意同你朝暮白首?”
“这我自然是愿意的,这门亲事到底也是我自己应下的。”
洛暄逸听了这话才知晓李妍书还没怎么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日常与学子们混在一起,将谁都看做兄长,大约也未曾想过什么心仪不心仪的,良久他才应了一句,“好。”
“过几日我去寻些诗经,给你晨读用。”他轻呼一口气,“我书房里的书册你大约都不喜欢……”
“不必这样麻烦,我一向就看那些的。”她向来对诗词话本不感兴趣,也不必这样费心去搜罗那些,“你今日给我看的那本就甚好。”
“不好。那些的确不大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