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说自己来京城赴职,敢问陆先生此次要担任什么职务,李长师好提前道喜。”
陆远修一脸淡然,轻飘飘的说,“我原本是国子监祭酒,兼任奎星学宫祭酒,如今受皇帝之命出任殿阁大学士,算是接了李大人的担子。”
霎时间膳厅落针可闻。
除了李思诗不明白其中缘由外其余众人都知晓此时的尴尬。
陆远修与李长师不是上下级,但是却将殿阁大学士之位给了他,此事本就不妥,更何况国子监祭酒也就是个无实权的从三品,这都可以说是对李长师的羞辱了,当然这只是其一,也是王书凡和婶婶能理解的一点。
更重要的一点就只有李长师和刘爷爷知道了,李长师出任新藩王相当于是贬谪,但是殿阁大学士之位极其重要,能直接参与皇帝对政事的决策,所以这个位置应该是在朝堂之上选出,而且起码要在前任离职后半年再说,然而这么重要的位置却交给一个负责学问的先生,还如此的迫不及待,这是皇帝想要拿到权柄的急切表现,还有就是对李长师的卸磨杀驴。
李长师现在还是名义上的殿阁大学士,但是已经有了任职人选,等他一上任李长师却还未就藩,此时的李长师没有任何权柄,相当于是一个空白的人是一个平民,皇帝要杀他甚至不用付出代价,只要动作够快,快到他李长师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在李长师明面上的藩王身份露出前杀他,李长师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他所有传递消息的渠道都会被堵死,因为他进不去朝廷,他在朝堂安排的眼线无法收到李长师的消息,最后为了明哲保身都会将李长师跟他们交待的事情吞进肚子里烂掉。
此时的陆远修还像没事儿人一样自己吃自己的东西,全然不顾膳厅此时的气氛。
李长师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陆先生单独谈谈。”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膳厅,只剩下李长师和神色坦然的陆远修。
两人对视良久,陆远修先开口了。
“李大人,其实我陆远修很敬重你,不论从做学问还是为官来说,您都让我很敬佩,只是你不应该如此贪恋权柄的,将主意打到皇帝头上,甚至同许圣之一同图谋这江山,为臣子这是大错!”
李长师听得很仔细,笑着说,“哦?那还请先生教教我。”
“李大人你称得上绝顶的聪明,想要扶植白文皓当傀儡,却没想过白文皓这个人连自己父亲都杀得,为了皇帝几十年都忍得过来,他凭什么安安心心给你当傀儡。”
“还有就是没想到前朝皇帝白赢是如此的深谋远虑,如此的精于算计,死了都还是把你们几个权臣算的明明白白的。”
“但我陆远修又很好奇,以你的才智这些应该都不是大问题,为什么会在前些时间故意给皇帝留出把柄,给他白文皓找到机会对你下手。”
李长师眼神变得柔和,缓缓吐出两字,“家人”
陆远修听后,微微动容,双手抱拳坐着行了一礼。
李长师对陆远修说,“我李长师二十岁时因为自己的错,害死了父母,那时起我便是孤身一人,那时我不知道人生在世是为了什么,富贵不能还乡,没有父母家人可以依靠。”
“那时的我就像浮萍轻松就会被折断,后来我看着我侄子长大,我觉得为了那孩子有了将来的方向,再后来我取了柳青青为妻,看着刘叔叔越来越老,看着越来越像老人,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知道自己这一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陆先生应该知道,我从进入京城那天起就注定最后的结局是个死,因为白赢最忌惮的就是我这种人,在他在位的四十年,除了许圣之,没有一个到了我这个位置的人能活过十年,最后都是祸及全族,别人或许能坦然接受,但我李长师不行!我不能看着自己全家因为自己走上死路,我只有去求那一线生机。”
陆远修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说道,“于是你铤而走险,选择了你原以为最好控制的太子扶他上位,却不曾想,白赢对你们权臣是记恨到了骨子里,死前留下遗愿都要让白文皓除掉你,你本来想着自己对朝廷还有不下的作用,白文皓不敢投石祭器,结果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才上位就要狡兔死走狗烹,从当皇帝的那一刻他其实就脱离了你的掌控,你就想着退而求其次,放弃自己成全家人,但现在白文皓连你家人都不想放过了,我一出现你就明白了这一切了,对吗?李大人。”
李长师听陆远修说出的话没有一点恼怒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佩服,陆远修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这个人的脑子跟他非常相像,白文皓那个自以为是的皇帝可能还以为自己找来的是不同于李长师的一条听话的狗,结果跟李长师是一类人,真的是聪明又糊涂。
最可怕的不是陆远修的聪明,而是他一个教书先生对京城政局变化,还有对朝堂细节,甚至李长师原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白赢死前给白文皓留下的遗愿,陆远修都清清楚楚,可见他背后的势力手眼通天,且在暗处,连李长师和许圣之都还没有察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觉。
陆远修轻笑一声,“李大人,别猜我背后的人了,皇帝如果敢私自打探他们的存在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废掉,他们早就存在了了千年了,整个大乾的生死存亡都在他们手里。”
李长师大震,怎么可能!就连自己都没听过有这些人的存在,怎么可能还存在一个能左右大乾国运的势力,这是姑苏王氏和江南许氏都做不到的,他们是谁?鬼神嘛?
陆远修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说,“李大人先不要好奇我背后那些人了,你现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过了今天我就走马上任了你到时候该怎么办,想好了嘛?”
李长师不假思索,“唯一出路,跑,越快越好,此时我虽然有办法将白文皓的丑事全部捅出,但是我全家必死无疑,只有马上就走,才能保我全家性命,我只要动作比他更快,他就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我的藩王身份,短时间不能动我,我就能安排好我家人了,陆先生认为呢?”
陆远修平静的点点头,眼神在这时变得更加深邃,“李大人,你想跑也可以,但是走之前要先交给我一些东西你才能走的了,不然你肯定出不了京城,你的家人同样不要想安然无恙。”
李长师放在膝盖的手攥得很紧,“我劝你不要威胁我,更不要试图用我家人威胁我。”
陆远修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面容和善,“李大人别着急,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
于是陆远修拿起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看着很是豪迈的样子,喝完后还擦了擦嘴,将空杯给李长师看一眼,随后对李长师说,“你只需要把你这些年为官掌握的机密,都尽数交给我,我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保你安稳就藩,与家人共享晚年的天伦之乐,如何?”
李长师松开了紧握的手,表情重归平静,“我怎么信得过你?”
陆远修摆了摆手,“李大人,你没的选的,我今天还能与你做交换,过了今天,你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