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娆看着大马车徐徐而来,朝媚从马上一跃而下,一个白羽衣男子从马车里踩着墩子走下来。身后朝廷的使臣露出这几天来难得的放松表情,笑着争先恐后地叫鹤公子。晚娆余光扫视这些人,不屑地笑笑。
朝媚走过来,晚娆迎上去。
“可好?”晚娆携剑而问。
朝媚眉间带着少有的温情,摸摸腰间盘好的鞭子:“鞭子在手,谁人能动我?”
晚娆看向鹤如轼:“你便是朝廷派来的使臣总管?”
鹤如轼点头:“在下正是。”
晚娆瞧他一身养尊处优的富贵气,便更加皮笑肉不笑:“既然鹤公子来了,那就将你的人带走吧。”
“协议未成,鹤某不敢就此回京告命。”
晚娆还想说什么,就被朝媚拉住手臂拦下。朝媚站在她身旁,面上光明正大地写着我对此人有兴趣:“鹤公子想在我们这儿小住,我们千愿堂也不是小气的主,便让鹤公子住下。”
朝媚看着使臣们紧张的脸色缓和下来,恶作剧般得意,接着道:“你们这些人就不必留了,千愿堂没有你们的位置。再留下去,哪天出了什么事,可不在我和副堂主的掌握之中了。”
肆意张狂,蓄意挑衅。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使臣担忧地走到鹤如轼身边:“老臣作为使臣许久,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千愿堂是打定主意让我们离开。皇命尤在身,一切拜托工资了。我们会在离这里最近的小镇等公子一道重返京城。公子意下如何?”
鹤如轼将腰间的玉环解了下来,交给他:“林伯,你与我家情谊深厚,我最信赖您,若是我有个万一,便将此玉环交给我双亲,让他们知道虽我平生承庄子之志,但最后也承了谢安之志。”
朝媚看着眼前人举止温雅,实在难以将他和传闻中年少就在刑部扬名立万的三大良煞之首联想起来。
三大良煞之首,呵,也就意味着他的手底下曾经也有很多条像她这样的命。
无所谓。
朝媚这般想着,转身朝庄内走去:“晚娆,给鹤公子设房——就在罄竹居。”
在场的千愿堂众人纷纷惊讶,罄竹居是离堂主的太易阁最近的一处住所。自堂主即位以来,为保太易阁安全,罄竹居一直是空着的,就连晚娆副堂主都没有踏足的资格。
晚娆随朝媚回太易阁,命屋内侍人统统退下后,十分不悦地开口:“你将鹤如轼安排在罄竹居,你让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怎么想?”
朝媚玩着手指:“左不过想堂主果然是个女人,想嫁人了。”她抬眼,目光浑浊又清澈:“真是好笑,我后院春绿院养着的男眷还不够吗。世间女人都喜欢吊在一棵树上,我却总是不同的。”
晚娆摇摇头:“话说之前你领回来的徐家少爷还闹着,入了血狱,还是吵得很,我去规劝过了,虽然说他们这样闹着也没人敢有意见,但终归是不好的。你去看看,如果该处置了你就快点处置了吧。”
朝媚摇头:“我才不去看,这不就是最好的处置办法了吗?一开始去春绿院的谁不求死。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才是这世间诸事最好的报仇方式。”
晚娆也笑了,只是特别无奈,她的手重新握住剑,对外面喊道:“进来,伺候堂主沐浴。”
侍女们隔了片刻后才低着头以此进屋。
晚娆穿过太易阁的庭院,悄悄地来到罄竹居。男人坐在月下,点着油灯,专心致志地在看经书。
“在千愿堂礼佛,公子倒是很有想法。”
鹤如轼不为所动,还是看着石桌上的经书:“礼佛是礼心中之佛,和所在之地无关。”
晚娆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将剑慢慢抽出,语气挑慢:“想必今天也有人跟你说过了,甚至还有人来给你道喜了,这罄竹居已经很久没人住进来了。”
“鄙人明白副堂主的意思,”鹤如轼终于抬头,看向站在阴暗处的江湖女子,“鄙人知道,朝媚堂主只是想看牢我。”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晚娆擦着自己的剑,“这罄竹居是我们这儿除了太易阁唯一名字叫得好听的居所了,朝媚有心给你面子,希望你在千愿堂的日子看着这个份上也给她多留几分薄面。”
鹤如轼举起茶杯:“她是堂主,如今又在千愿堂的地盘上,哪里轮得到我给她留面子。”
晚娆知道鹤如轼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打算多纠缠。临走前,她多看了眼鹤如轼用的茶具,碧白玉制成的茶杯,上面有精致刻画的图案,似乎在讲个什么故事。晚娆冷情地评价道:“物现其人。鹤公子的茶具果然也不同凡响,像我这样的人也就只有在梦里见过几回。”
碧白玉专供皇族,每年制成成品的产量极少,是历代皇室钦点的御用之品。他们这些江湖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一块可供制成成品的原石。
鹤如轼的眼眉动了动,他悠悠望向晚娆:“是因为在书中见过吗?”
晚娆轻蔑一笑:“我这条贱命比不上公子,自然也不会有读书的机会和习惯。”晚娆不喜庄外人,她主动来纯粹是为了朝媚,故而对鹤如轼的示好她一律认为是探问。
鹤如轼放下茶杯,唤来唯一留下的贴身小厮:“给你十日,打探下这位副堂主,切记不可令人察觉。”
小厮机灵,拍拍胸脯:“少爷放心,这事我熟练,从未出过差错。十日后必然给您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