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轼。”
朝媚转头,是苏儒源。那位在樊楼门前下马车仍维持着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
鹤如轼显然也没有想到苏儒源会来此,毕竟皇命传达下来后,他们还一起看过朝媚的江湖画像。苏家因当年卧底魔教的关系,极其憎恶江湖恶派,苏家子女也自当遵循父母之命不与江湖恶派的任何人产生任何联系。
苏儒源表情尴尬,但他还是朝朝媚做了个揖。
“小二告诉你的?”
樊楼楼下看不到楼上,楼上却能在座位上就纵观街景,这是樊楼与众不同的其中一点。
鹤如轼唤小二拿来座垫,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晴溪没有察觉?”
“此事只有我知道,家母家父尚不知,晴溪一向天真,脑子没有这么灵活,”谈起家人,苏儒源笑得温雅,“菀晴听说你去了北边,数次嘱托我要我写信让你带些新奇玩意回来。”
鹤如轼看了朝媚一眼,对面的女子状无其事地吃菜饮茶,没有半分要参与进来的意思。只怕她现在只想立刻翻脸走人。
从未见她如此憋屈。今日为了防止苏儒源有所察觉,她生生克制住自己的行为。
但苏儒源向来不是愚笨的。
“朝媚堂主,”苏儒源单枪直入,“还烦请将我的姐姐还给我。”
朝媚侧身而坐,右腿勾起,她面对夕阳,摇晃酒杯:“这位公子在说什么,我不懂。”
苏儒源挺身跪在座垫上,手中拿着小巧的镶着红宝石的酒杯:“还请朝媚堂主成全!”
“成全什么!”朝媚怒道,“既然当年晚娆的父母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丢了也不找回,如今断没有求我成全的理。”
“晚娆如今也不是什么良善好人,”朝媚留意到苏儒源的脸色在话语出的瞬间变了,她便紧接着说道,“晚娆现在是我千愿堂的副堂主,在江湖上也是与我齐名的存在,你随便抓个江湖人问问,谁见到我们姐妹不是落荒而逃的。看您这一身,是个不凡人家,何必自个脏了自家的门楣。”
“今日之事,你不知,我也当不知,岂不是最好。”
朝媚得意地笑着,向苏儒源投去自认为十分虔诚可信的眼神。
怎料这苏儒源犹豫了下还是不为所动,更加理直气壮:“家母记挂长姐多年,当年不知缘何,火场内有女童尸骨,该女童随身还有长姐的一切东西,除了那枚父亲专托人为长姐打造的价值连城的玉佩。故而父亲母亲才认定长姐在那场混乱中不幸遇难。”
“我对你的解释没有兴趣,”朝媚挑眉而神情冷淡,带着明显的排斥,“说够了,就消失在我面前。永远、不要、再妄想告诉晚娆,告诉天下人、任何事。”
鹤如轼拦住还欲争论的苏儒源:“儒源,你该回去了。晴溪在等你。”
苏儒源这才站起,对着朝媚拱了拱手,离开。
来了有仿佛没有来过。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但朝媚全然丧失了用餐的兴趣。
朝媚和鹤如轼回到客房,外面的京城街巷刚好华灯初上。朝媚坐在窗边,看到有几站孔明灯在很远的地方飞了起来。窗底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对巷卖薄饼的摊贩加大了力气吆喝。
朝媚想起之前贩卖千愿堂山庄消息的人,他也在不远处的镇子里贩卖薄饼,小镇小、大家基本都自给自足,他的薄饼买卖挣不了几个钱。某一天,朝媚路过小镇,兴致来了,就和晚娆商议将府里下人们的早餐馒头换成薄饼。做了千愿堂的工作,他每月便都能留下些积蓄。后来,他生出了更大的贪欲,她就亲手去了结了他。这是她上位后第一个叛变的下人,她要杀鸡儆猴,所以亲自出马。那日走出他家不久,她就遇见上了他刚放学归来的女娃,女娃牵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说夫子在学堂表扬了她。
后来,他们再没有见过。听说,那对母女搬离了小镇。
朝媚神使鬼差地探出头去,窗下的孩童立马就有人发现了她,高兴地拍着手叫——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你要下来和我们玩吗?我们可以买薄饼给你吃。”
朝媚嘴巴张了张,突生了胆怯。她看见窗下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像极了当时落魄的她。终究还是没有答复,冷着脸将上半身收回房屋内,伸手将窗关上。
鹤如轼不知何时进来的,他站在她身后,整张脸都写着轻松。
朝媚席地而坐,拿出买的烈酒:“我答应收敛些,不祸及平民百姓;而你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让晚娆知道她是苏家的长女。”
鹤如轼为自己找来杯子,倒满澄澈的酒水:“也好。”
朝媚拿起酒壶,准备直灌入喉,又听见他说:“我其实知道,你是为了晚娆着想。”
朝媚晃了晃酒壶,哈哈大笑:“说什么胡话。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不想放她离开千愿堂而已。”
鹤如轼对门口唤了一声,小厮连忙进来。
“拿酒来。”